盛放在七月的雨
●宁 勇
那一季的雨水,潮湿整片灰色的天空。
像是一首没有旋律的舞曲,你落寞着我的眼神,穿过小街,穿过弄堂,穿过大大的梧桐和我的手你的心,停在屋檐下,青春沾满泥泞。
雨后的天空氤氲的味道,想要将我窒息,犹如嗜血的恶魔。其实很多时候还是喜欢雨天的,这些透明的眼泪,一如我们曾经蜿蜒交错的郁结,谁也解不开,却是真实的存在过。阴天的向日葵,绽放得一塌糊涂,你却不曾望见,打湿了的樱花叶瓣,滴滴嗒嗒地装满忧伤的音乐,剪影我瘦长的颓废。老旧的屋顶,雨水断断续续地流,划过的痕迹,有轻声的喟叹掉落。我撑一把黑布的棉质油伞,拾级而上,斑驳的苔藓飞蓝流绿地装饰了青石板的台阶。雨后的黄昏,有湿漉漉的飞鸟掠过,刺痛了我仰望的视角。
我们已经长大,不再是玩捉迷藏的年纪,也不会眼巴巴地等着别人吃过糖果,只为那一张薄薄的透明的彩色糖纸。我们的风筝早已消失在这个落满枫叶的年华,沾满了红尘与苍白。寂静的小镇,潮湿的小镇,溢满江水海水的小镇,在我心里埋藏很久很久的小镇……
无聊的下雨天,寂寞和焦躁,散落得成海成灾……
很久都没有回来了,阿妈的背,驼得比上次见又厉害了,时间留给阿妈的除了我这个常年在异地求学的儿子,更多是额头那些花纹和银白。好多好多时候,我都不敢再凝望阿妈的那张脸,沧桑了大半辈子,而岁月,只是把她雕刻成我心底最美的一幅画像。我已成人,却依然被她呵护得犹如孩童。在她心里,即使我也成了一个沧桑的老人,也依然是她的孩子,她骄傲的宝贝。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个雨季,留给我好多好久的思想,凌乱如雨水,辗转亦如雨水。
很多时候,想要来一次远行,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寻一个梦里的姑娘。村上春树说十五岁的时候最好来一次离家出走,安妮宝贝也在苦口婆心地劝我们流浪。我怀揣着二十二岁的梦想,却只能淹没在撕心裂肺的纠结中,就好像哭泣的孩子,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满足。
隔着雕花的木窗,很安静地听雨,听雨水飘落时的哀怨,跌倒的是身体,我们却在一直一直地长大,长大,成人,然后就是,谈婚,论嫁。每个人的旅程不一样却又尽然,只是在风景的末端,多了些无奈。我眼前屋角的风铃,独自吟唱了好多个岁月,我早记不得到底是偶数还是奇数,只是看得出它颤抖的躯体,不复那年那月,那时的蓝天,那时的翅膀,和那时的我们。
年少的我们充满无知和顽皮,就像是待飞的气球,很容易就会破掉,却义无反顾地想要飞得最高,很多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而我们,只是过程里不可缺少的因素和载体。仰望飞机掠过的韶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模糊得清清楚楚,其实小镇还是小镇,而改变的只是我们这些岁月里的孩子,跌跌倒倒,磕磕绊绊,我们还是长大了,无法改变地长大了。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自己是个乖孩子,换句话说自己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哪里会讨人喜欢,讨父母开心,我在自己的故事里长大,在自己的小镇里长大,在自己描绘的风景里长大。我是个爱幻想的孩子,一直想着能有一天,我可以去很多地方,见很多的人,听很多的故事,然后在暮年回来,回到我记忆里的小镇,回到阿爸阿妈身边,回到老婆孩子身边,尽孝,尽责。80后,这个很妖娆的名词,如今被描绘得沸沸扬扬,甚至我颤抖的手指都握不住黑色的水笔,80后……,我写下重重的一撇。窗外的风声,撕扯着我蠢蠢欲动的感觉,分不清东南和西北,只是觉得血液在舞动,骨骼在旋转,你在这七月的雨中,伫立了许久,凝眸了许久,也招手了许久,我却始终不敢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随你而去,随风而逝。我想,你忘记了我是个怪人,再沸腾的血液,也涌不出我叛逆的勇气,我早不是冲动的年纪,我仅仅只是随意地朝你挥了挥手,然后画地为牢。
蛙鸣和鸟叫是这个雨季的音符,没有完整的节奏,整篇整篇地率意而行,我羡慕这种无忧无虑,像是被染色了的生命,多姿多彩。深巷里你还可以听得到狗吠的声音,一阵飘渺着一阵,恍惚着你这个年龄拥有的心跳,跌宕起伏,水花四溅。蜗牛爬得老慢,戴了水晶的花花草草绽放的曼妙,还有墙角处的紫藤萝,绿得诱人生动,我用掉了漆皮的黑白照相机,记录下所有时间。
时间,你刺痛了好多人。
四月的熏风染红了樱桃,五月的梅雨泼绿了芭蕉,这之后便是六月稻花、七月蒲草、八月兔葵。我在一个缠绵的雨天,站在深井落花的庭院里,站在七月的尾端,起舞弄清影。
细雨纷飞,打湿了隐埋的心醉,路儿长长,你和我,早忘了谁是谁的谁。
音乐响起,记忆开始凌乱和漫长,像是佛殿前的烛火,明灭了路人甲与路人乙的青春。长夜漫漫,你送我的红帆船,却再也驶不进你似水柔情的港湾。
今夜彼岸花开,今夜曼珠沙华,今夜,雨下一整晚。
凌晨。启明星。我从模糊中醒来,开始神采奕奕,我没有开灯,电脑屏幕上的倒影,与晚月,对影成三人。我打开手机,二零壹零年,七月二十五,摄氏二十九度,晴。
河南省南召县云东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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