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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羽纱缎小考

时间:2023/11/9 作者: 红楼梦学刊 热度: 15645
王 丹 王子瑜

  内容提要:本文以《红楼梦》一书中使用的“羽纱”“羽缎”为研究对象,通过对文献记载和传世文物的系统梳理,对于“羽纱”“羽缎”这类文物的产生年代、织物属性、主要用途、主要产地、颜色变化、使用持续年代等问题分别做了深入整理,给予了清晰的解析。在加深对于《红楼梦》一书的认识同时,侧面对于《红楼梦》作者及成书年代等问题的探讨加以辅证。

  《红楼梦》涉及的典章制度、宗教、仪礼、建筑、戏剧、美食等为各种门类的专业研究提供了重要材料。而织物、服饰、纺织品类材料也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作者曹雪芹父祖任职江南织造数十年,其家族对于清代的各种类服饰、纺织材料尤为熟稔,小说中众多人物在不同时间不同场合的各种服饰记录,为我们了解清代早中期各阶层特别是贵族的纺织服饰情况提供了详实且可信的资料。而在这其中,作者多次提及“羽纱”“羽缎”一类织物,因这类名称现已不常用,其究为何物,值得关注。

  查阅原著,《红楼梦》中提到这类织物共有5次,分别是:第八回“贾宝玉奇缘识金锁薛宝钗巧合认通灵”中宝黛钗三人玩笑,“宝玉因见他(黛玉)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便问下雪了么?地下老婆们说下了这半日了”。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中有两处提到,均是描写大家赏雪的服饰,分别是“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另一处为众姊妹的穿着也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中袭人回娘家,王夫人着凤姐好好打点,凤姐送衣物给袭人及邢岫烟,“凤姐……又命包上一件雪褂子,平儿走去拿了出来,一件是件旧大红猩猩氈的,一件是半旧大红羽缎的……”下文还有平儿描述“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是有的,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第一百零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中宁国府被查抄,贾琏“出来见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在众多器物清单中有“羽缎、羽纱各二十二卷”。

  对于《红楼梦》中“羽纱”“羽缎”这类材料,很多研究者作过注释,但说法莫衷一是,尚缺乏专门的探讨,给广大读者的理解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本文即拟以《红楼梦》中“羽纱”“羽缎”为研究对象,结合相关文物和文献史料对这一织物种类作一简要考证。在加深认识的同时,亦有益于作者及成书问题的探讨。

一、“羽纱”“羽缎”类织物的基本属性

(一)“羽纱”“羽缎”这一名称的产生年代

“羽纱”“羽缎”又称“雨纱”“雨缎”“羽毛纱”“羽毛缎”等。搜寻文献可知关于“羽纱”“羽缎”这一称呼的记载,广泛出现于清代,之前的文献中较少出现,身经康雍乾三朝、清代第一位巡台御史黄叔璥著有《台海使槎录》,它记载了荷兰曾占领我国台湾岛的过程。据载“康熙二十五年(1686)……其王耀汉连氏、甘勃氏,遣陪臣宾先巴芝复奉表进贡”,其中贡物有“哆啰绒二十五疋,织金绒毯四领,乌羽缎四疋,绿倭缎一疋,哔叽缎二十疋……”等,此处是目前所见最早关于羽纱缎类织物由国外进贡入我国的记载。清代学者梁廷枏所编写《海国四说》一书中,详细记录了美、英、法、荷、葡、意、西等国与我国的朝贡交往经过。据该书所录,有清一代西方国家的进贡,最早始于顺治十二年“荷兰国遣使赍表文方物请贡”,但是此次所贡的方物清单中尚没有“羽纱”“羽缎”的记载。

  此书记载说,在康熙二十五年(1686)以后,荷兰国又多次朝贡过羽纱、羽缎,如“又,荷兰使臣进贡方物:银盘、银瓶各一个……荷兰花缎、哆啰呢、羽缎各一疋……”。除荷兰外,还有别的国家也曾进贡羽纱、羽缎,如“雍正三年(1725),西洋意达里亚国教化王伯纳第多,遣陪臣噶哒都易德丰奉表,谢圣祖仁皇帝抚恤恩,并贺世宗宪皇帝登基,……贡厚福水五十瓶……大红羽缎四……”,“雍正五年(1727),西洋博尔都噶尔(葡萄牙)国王若望,遣陪臣麦德乐等具表庆贺,恭请圣安,进献方物:大珊瑚珠一串……金花缎一、洋缎三,大红羽毛缎二……”等等。乾隆朝及以后,有关羽纱、羽缎的相关进贡记录就更多了。

  故宫博物院作为明清两朝的皇宫,其文物库房中至今仍存有清皇室内库留下的各类服饰、布匹不计其数,据统计故宫库房中目前所见最早的羽纱、羽缎类文物,是康熙朝的羽纱褂,或可作为互证。我们大致可以推测,羽纱、羽缎这一类材料进入我国约在清代早期,目前所见最早记载即在康熙年间。

(二)“羽纱”“羽缎”的织物属性

“羽纱”“羽缎”的织物属性如何?究竟为哪类纤维?一直以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现代纺织类词典中,说法也不一,如《大辞海·化工轻工纺织卷》中“羽纱:以黏胶丝作经、棉纱作纬织成的斜纹织物。经练染后表面光滑,一般呈素色。适宜作衣着衬里”。《纺织辞典》中这样记录:“羽纱:丝织物,常以粘胶长丝作经与棉纱作纬交织,也有经纬纱都用粘胶丝织成的斜纹绸。毛织物,经纬纱均采用棉纱与毛纱的合股线。羽缎,又称羽绸,棉织物名。通常以18tex(32英支)单纱作经纬,也有以10tex(60英支)的双股线作经,18tex(32英支)的单纱作纬织成的缎纹织物。”显然这里的人造纤维“粘胶纤维”与《红楼梦》中记载者断不能为一物。

  而更多的学者通常由“羽纱”“羽缎”名称的字面理解,认为这种织物或许与鸟类羽毛有关。清代学者王士祯在《香祖笔记》中这样描述:“羽纱、羽缎,出海外荷兰、暹逻诸国;康熙初,入贡止一二匹。今闽广多有之。盖缉百鸟氄毛织成。予按《异物汇苑》,唐安乐公主使尚方合百鸟毛织为裙,正视旁视各为一色,而百鸟之形状皆见。然则古亦有之矣。”与他同时代的屈大均在《广东新语·货语·鸟服》中记载:“朔漠多兽服,南方多鸟衣。鸟衣者,诸种鸟布所成。一曰天鹅绒,夷人剪天鹅细管,杂以机丝为之,其制巧丽,以色大红者为上,有冬夏二种,雨洒不湿,谓之雨纱、雨缎。”可见彼时的人们不少是持这种看法的。

  直至当代仍然有不少学者认为这类织物是羽毛织成的,比如著名红学家马瑞芳老师仍引用王士祯的说法,认为黛玉所穿大红羽纱为“百鸟鹬毛织成”。即使研究故宫织物的学者也多有持这种说法的,如刘宝建《黄羽纱绣花鸟炕单》认为“羽纱即用鸟的羽毛捻成线,以平纹组织法制成的织物”。张琼在《清代宫廷服饰》一书中也记录道:“羽纱为毛和羽毛捻线织成。”等等。

  那么“羽纱”“羽缎”这种织物的原料究竟是什么成分呢?对此故宫博物院的王允丽老师,曾以此为研究课题对故宫博物院库房中标签登记为“羽毛纱”的“服饰、成衣、冠杂和典章类文物”及整匹的面料进行了系统分析测试,发现“羽纱”“羽缎”这类织物的组织结构,基本与其名称一致,“羽纱”的组织结构即为一上一下的平纹,“羽缎”的组织结构即为缎纹。王老师又以“七种不同颜色的羽毛纱面料作为研究检测对象”,采用“显微镜观察鉴别法、燃烧法、化学试剂溶解法、扫描电镜法和红外分光光度法等”多种自然科学检测手段,对羽毛纱的材质进行过深入分析。得出了可靠结论:羽纱的纤维成分现见有2种,其一经线、纬线皆为羊毛;其二、经线为桑蚕丝、纬线为羊毛。而相较于羽纱,羽缎的纤维组成较为复杂,主要以羊毛为主,也有部分加入桑蚕丝、棉等。不能排除这类织物大概早期进口的以羊毛为主,后期国内广泛仿制,出现加入棉或桑蚕丝的情况。但经王老师仔细比对,现藏于故宫的这批清宫旧藏羽纱、羽缎类织物,确定无一与鸟羽有关。

  回过头看,王士祯为明末清初人,卒于康熙五十年(1711);屈大均卒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他们生活的时候,羽纱、羽缎类织物刚刚由国外进口过来,民间更是少见,所以时人据名猜测的可能性比较大。

  其实,到了清末,当时的人们对于羽纱、羽缎的认识已经比较明确了。刘锦藻《清续文献通考》曾描述道:“来自国外之毛织品海关贸易册分纯毛织与棉毛合织两类。纯毛织品有,羽毛,羽绫,绒毡,老虎毡,呢哔叽,法兰绒,旗纱及各色绒线……棉毛合织品有,毛羽绸,羽纱,斜纹呢,企头呢,法兰绒,绒布等”。清末吴趼人《新笑林广记》也写道:“西人毛织之物甚多,毡毯之外,有羽纱,有羽绸,有羽绒。别有一种较羽纱略粗者,沪人称之曰羽毛,亦取以制衣。”

  可能到了现当代,由于这种织物名称较少使用,且其性质已发生了变化,人们渐渐忘记了其原本属性,遂又重新产生了所谓由羽毛织造的误解。

(三)关于“羽纱”“羽缎”类织物的产地

根据文献推断,这类织物早期都是进口的,后来渐被国内仿制。出产这类织物的国家和地区都有哪些呢?相关文献记载很多,首先因欧洲率先开展第一次工业革命且历史上便是羊毛织物主要出产地区,《大清一统志》记载欧罗巴洲(西洋)条土产中就有大红羽缎。除前文提到荷兰、意达里亚国(意大利)、博尔都噶尔国(葡萄牙)、英吉利国(英国)外,还有如“佛兰西国(法国)……土产羽毛纱”;“斯葛兰岛(苏格兰)……产布纱、羽毛纱”;“爱伦国(爱尔兰)……产夏布、羽毛纱”;“大吕宋国(西班牙)……土产金、银、铜、铁、多罗绒、羽纱、哔叽”;“陂路斯国(普鲁士)……绵羊毛最细可造好呢羽”等等。

  欧洲之外,澳洲也是传统上羊毛织物的主要产地,“奧斯马加(澳大利亚)……又羽绫、羽纱、羽绸、小呢等”。还有美洲“咩里千国(美国)……土产金、银、铜、铁……哆啰绒、羽纱、哔叽”。另外刘廷矶《在园杂志》还提到“近由东洋入中国者,更有羽缎、羽纱、哗叽、哆啰呢,据云可为雨具”。可见,当时出产这类织物的国家和地区实不在少数,且这类织物曾在世界各地广泛流行使用过。

二、羽纱缎类织物在我国的使用

(一)羽纱缎类织物的主要用途

如前所述,“羽纱”“羽缎”这类织物其主要成分是羊毛,由于羊毛纤维外层覆盖有鳞状蜡状疏水性膜防水膜,使其相较于其他常见纤维,具有优异的防水特性;同时因这类织物是欧洲工业革命以后的产物,由机械织机织造,比早期常见手工羊毛织物愈见致密,增强了其防水效果。所以在传入我国早期,“羽纱”“羽缎”这类织物主要是用来作雨具的。我们看到《红楼梦》一书中几处记载这类织物都是在下雪、赏雪时使用的。以至于第八回中“宝玉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便很自然的问“下雪了么”。

  上文提到的屈大均文也说因“雨洒不湿,谓之雨纱、雨缎”。如按此别称对于其用途的理解便更为容易了。“雨纱”“雨缎”这种称呼在清代也使用较多,比如王士祯所作《广州竹枝六首其一》“才到花朝似夏阑,雨纱雾縠间冰纨”。法式善所作《梧门诗话》中也收有“牡蛎为墙檀木扉,女儿香衬雨纱衣”等等。

  乾隆年间编订的《清朝通典》,明确记载以“羽纱”“羽缎”作为钦定雨具的材质。皇帝雨冠和雨衣、雨裳,都是“氈及羽缎为之”;皇太子及以下各品级官员的雨冠、雨衣、雨裳则是用“毡及羽纱、油绸惟其时”。

(二)这类织物使用持续年代

我国对“羽纱”“羽缎”类织物材料的使用,如前文所述最早出现在康熙朝,那一直使用到什么时候呢?据研究,到了清中后期,由于和西方贸易往来频繁,本地也已可以生产,这类织物在我国数量众多,可能由于其特殊的防水性等优势,此时已变得不仅为皇室贵胄喜爱,并在普通民众中亦广泛流行。

  清中后期的很多文献中都有羽纱的记录,如成书于清代中晚期的《儿女英雄传》中就有描写:“只见那人穿一件老脸元灰色三朵菊的库袖缺衿儿棉袍,套一件天青荷兰雨缎厚棉马褂儿,卷着双金鼠袖儿,头上罩着个蓝毡子帽罩儿”。汪辉祖在《病榻梦痕录》中载“(乾隆)六十年乙卯……甚至妇人女子十有六七亦衣裘、衣羽毛缎矣”。足可见此类织物曾经使用之普遍。现代作家阿累于1936年创作的散文《一面》中对鲁迅先生的刻画也是“黄里带白的脸,瘦得教人担心;头上直竖着寸把长的头发;牙黄羽纱的长衫;隶体‘一’字似的胡须。”据此可知这类织物的使用至少持续到20世纪中叶。至于自何时开始其属性变为加入黏胶类人造纤维材料,暂无据可考。

三、羽纱缎与《红楼梦》

(一)关于“羽纱”“羽缎”的颜色变化

《红楼梦》提到“羽纱”“羽缎”的几处记载里,颜色都是大红色。如平儿所言“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是否这类织物的颜色只有大红色呢?笔者推测,这类织物在传入我国的早期可能确以大红色为主。

  如前文所述,清代早期欧洲国家供奉的名单中,这类织物除一例为“乌羽缎”外,其余便均是大红色。如雍正三年(1725),西洋意达里亚国教化王献“大红羽缎四”;五年,其国又遣使贡方物“大红羽毛缎”;雍正五年(1727),西洋博尔都噶尔国王献“大红羽毛缎二”等等。

  按屈大均的说法,羽纱缎正是“以色大红者为上”。在故宫博物院现藏的几百件羽纱羽缎类服饰、匹料文物中,唯一一件康熙年间的羽纱织物,也有大红色的。似乎这类织物在传入我国早期,确以大红色较为常见。

  虽然在外国朝贡名单的记录中雍正朝也只出现红色羽纱缎的记载,但据王允丽老师统计,现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羽纱类文物中,标签记录属雍正年间的已有红色、黑色、青色、蓝色、酱色等5种颜色了,到了乾隆年间就有红、黄、黑、蓝、灰、棕、玄青、石青、酱色等各种颜色出现了。乾隆朝编修的《清朝通典》中对各品级官员雨具用色给了明确记载,皇帝雨冠和雨衣、雨裳,都是“色用明黄色”;皇太子雨冠、雨衣、雨裳“色用红”;二品官雨冠、雨衣、雨裳“色用青”;四品官雨冠“色用红前加绿”;七品官雨冠“色用青前加绿”等。

  同样可以相互印证的是,在外国进贡羽纱羽缎的文献中,到了乾隆晚年提到这类织物进献时均使用“各色”一词,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吉利国夷人来广禀称:“贡方物……各色哆罗呢、羽纱,凡二十九种”;乾隆五十九年(1794),有荷兰国使臣进表,“恭进各色花毡十版,各色羽缎十版,各色大呢十版”等。可见乾隆朝时羽纱缎类织物确已颜色众多。

(二)曹雪芹获得关于这类织物的可能性推测

“羽纱”“羽缎”类织物在传入我国初期是比较名贵的。徐继畬所撰《瀛寰志略》荷兰国条载:“所织羽毛缎最良,中国贵之”。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更有描写:“犀、象、珠玑、金玉、心之蛊也;沉、速、多罗绒、雨缎、心之蛊也”。此处甚至将羽缎与犀角、象牙、金玉等并列,足见此物于其时的珍贵稀有程度。而曹家在雍正六年(1728)即遭抄没,其后生活潦倒,推测曹雪芹关于羽纱、羽缎的认知很可能来自于其幼时的记忆,即其祖父任江南织造的时候,那么那时曹家是如何得到如此珍贵的羽纱缎的?笔者分析主要存在两种可能。

  首先,曹家很可能因其祖曹寅有功而得到的皇室赏赐。因为在现存文献里我们可以见到,康熙皇帝曾多次以在当时还非常名贵的“羽缎”作为赏赐之物赐给有功之臣,如李绂在《穆堂类稿》中载:“又蒙特赐圣祖御用貂皮帽、青狐皮褂、天马皮袍、羽缎纱棉袍褂,较群臣尤为优渥。”康熙四十二年(1703)“圣祖仁皇帝西征凯旋,赐喇嘛巴胡秃秃大红羽缎褂一领、黄蟒缎袍褂二领……”等等。而曹寅作为康熙皇帝的亲信之臣,能够数次接驾,获得皇帝赏赐羽纱缎是非常有可能的。

  再者,除西方国家进贡外,清代早中期在我国南部沿海民间是有少量或公开或走私的对外贸易的,笔者找到当年东印度公司在我国的贸易记录,其中一份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东印度公司英国商船麦士里菲尔德号在广州售卖的货物名单,就有“绒布……作上等货,3.00两每码;……羽纱(Cambletts),2.25两每码……”。而这条记录充分表明,即使是贸易,康熙朝时羽纱缎类织物也是非常昂贵的,绝非普通人可得。但是彼时的曹家,自曹雪芹曾祖曹玺、祖父曹寅历任江宁织造,负责为皇家采买各类织物,那么曹雪芹能够见到羽纱缎甚至对此熟悉,当然也是解释得通的。

  《红楼梦》对“羽纱”“羽缎”这类材料的多次使用,或可作为宁荣两府富贵程度描述的成功暗示。通过我们的考证也充分说明,“羽纱”“羽缎”绝对不是作者杜撰出来的。同样在书中出现的其他织物如软烟罗、雀金裘等,似乎也不像是凭空捏造,这就给学术界以书中描写的服饰、纺织品等材料作为清代早中期可信样本而加以使用,提供了一定的支撑。曹雪芹写《红楼梦》一书主要是根据他少年时在江南织造的记忆,联系他生活时期“羽纱”“羽缎”进入中国的情况,对于书中人物所穿的羽纱缎只见有大红色而没有其他颜色这一现象,也就非常容易理解了。

  注释

  ① 曹雪芹《红楼梦》,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60、374、388、844页,以下《红楼梦》引文皆出自同一版本。

  ② 黄叔璥《台海使槎录》,《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五十一辑》,台湾文海出版社民国七十二年(1983)版,第48页。

  ③④⑤⑥[35][36] 梁廷枏撰,洛宾善、刘路生点校《海国四说·粤道贡国说》,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205、209、225、228、237—238、214页。

  ⑦[15] 王允丽、陈杨、房宏俊、殷安妮《清代羽毛纱纤维材质研究》,《故宫学刊》2001年。

  ⑧ 夏征农主编《大辞海·化工轻工纺织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版,第277页。

  ⑨ 梅自强主编《纺织辞典》,中国纺织出版社2007年版,第256页。

  ⑩ 王士祯撰,湛之点校《香祖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3页。

  [11][27][38] 屈大均著,李育中等注《广东新语注》,广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76、18页。

  [12] 马瑞芳《马瑞芳品读红楼梦》,江西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29—830页。

  [13] 刘宝建《黄羽纱绣花鸟炕单》,《紫禁城》1997年第8期。

  [14] 张琼主编《清代宫廷服饰》,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年版,第54页。

  [16] 刘锦藻《清朝续文献通考》,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11330页。

  [17] 吴趼人《新笑林广记》,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8页。

  [18] 穆彰阿、潘锡恩等纂修《(嘉庆)大清一统志》(影印版),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735页。

  [19][20][21][22][23][25] 魏源《海国图志》,岳麓书社2011年版,第1218、1414、1419、1181、1593、1681页。

  [24] 赵尔巽等《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4674页。

  [26] 刘廷矶《在园杂志》,中华书局2005年版,第17页。

  [28] 王士祯《渔洋山人精华录》,《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五三册》,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第133页。

  [29] 法式善《梧门诗话》,《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辑·第二十辑》,台湾文海出版社民国七十二年(1983)版,第238页。

  [30][34] 乾隆官修《清朝通典》,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2374页、2374—2376页。

  [32] 文康《儿女英雄传》,第十五回,清光绪四年京都聚珍堂活字印本。瞿兑之《杶庐所闻录 养和室随笔》,《清史研究集·第8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54页。

  [33] 林辰编《林辰文集3·跋涉集》,山东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37页。

  [37] 徐继畬《瀛寰志略》,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195页。

  [39] 李绂《穆堂类稿》别稿卷二十八,清道光十一年奉国堂刻本。

  [40] 金启孮《清代蒙古史札记》,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8页。

  [41] [美]马士(Morse.H.B.)著,欧宗华译,林树惠校,章文钦校注《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1635-1834年)·第一卷》,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98—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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