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水清清是被陈越喊去吃饭时认识了李一松。水清清这才知道陈越为何刚毕业就找到了好工作,陈越总有这个本事,在学校时就让男生围着她转。
尽管坐在这个有着幽雅环境的包间里,水清清还是有些局促。谁都知道,能坐在这个星级的酒店从容吃一餐饭的人多少都有些来头。
特别是对面坐着的男人笑得从容不迫,极尽儒雅,却自有一种威严不着痕迹地流露着。
官,也许都是这样吧,水清清这样想。但也有不一样的,这个李一松没有稀疏的头发,没有肚腩,却有着一种气质,这也许跟他的工作性质有关吧,他是分管文化方面的,李一松是水清清从出生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官。
学识果然了得。
饭局散时,陈越去了洗手间。一个人站在李一松面前时,水清清的脸突然红了,她不知道为何这样,越是想压抑住这股突如其来的慌乱,却越是红得厉害。她不是害羞的女生,一向大方的她,谈恋爱时也没红过脸,今天这是怎么啦?
李一松像是没有注意到水清清的这份变化,很自然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你的事,不要担心,可以打电话给我。
水清清的心没来由的紧跳了两下,赶紧低头把名片放进包里,以掩饰自己越来越红的脸。
陈越出来时,李一松已经离开了。陈越气咻咻地说,刚得到就开始轻慢人了。水清清,你可别跟我一样啊!
你说什么?水清清全身一颤,陈越哼了一声说,你以为穿着文化的外套就不是狼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水清清全身发烫,坐在陈越的车上如坐针毡。像个被人当场捉住的贼一样。
那天晚上水清清注定是要失眠的。
第一次遇到一个让自己心跳的人,却是一条狼,水清清不想卷进这漩涡,却不由自主的辗转反侧着。
二
水清清没有打电话过去,她在忙编书。水清清知道青春只是灿烂一时的,岁月是长久的。正埋头苦干时,电话响了。
是我,我是李一松。
水清清的心在停顿一秒钟后开始加速。
李一松接下来的话,让水清清举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李一松叫她到市一中报到,他说他看了她的档案,优秀的人才,该到最好的地方去。
水清清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之快,先前她已经等了有半年之久。惊喜之下,她笨拙的说了一句,我请你吃饭,好么?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这顿饭也放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店里。
水清清穿了一身天蓝色套装,只有这个代表天空的颜色才能把她此刻的兴奋和对未来的希冀表达到位。
坐在第一次他们见面的包间里,水清清浑身洋溢着喜悦,她说了许多话,包括自己正在编的教辅练习,说着自己今后的人生梦想,说要让乡下的父母进城过上好日子。
李一松认真的倾听着,微笑着,在他鼓励的神色里,水清清说了太多平时从不跟别人提及的事情,当她觉察到这一点时,瞬间,水清清的脸又红了。
那桌菜,没吃多少,气氛却很愉悦,后来李一松也说了很多话,很多官场上的事情,水清清听得云里雾里,却爱听。最后都有了一种感叹,相识太晚。
水清清去付账时被告知单已签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水清清从没觉得有哪个夜晚如今夜般星光灿烂。
三
教辅出来时,水清清没有告诉李一松,也没有找李一松帮忙,她不想让自己欠得太多。
销路出奇的好,一下出售了十万册,二次印刷后又销售一空。
那段时间水清清心情好极了,在学校里她干得也很顺利,她教了两个班的数学,一个班是全年级第一,另一个是第二。她买了属于自己的两室房子,正在装修。
陈越打电话给她时,水清清正在指挥工人铺地板。
陈越进来转了一圈说,不错呀,这么快就买了房子,装潢的也好,吃水不忘挖井人,发了财,也不感谢引路人。
水清清这才知道那些书为何销得那么快了,那不是她的运气好,是李一松帮了忙的。
水清清从银行提出钱后,给陈越打了电话。
浓郁的咖啡没有了往日的香气,水清清看着陈越优雅地吃着水果,一身红色洋装紧裹着她丰满的身材,水清清有些怀念上学时的那段时光,那时她们两人走在校园里,陈越不像现在穿着艳丽,但不管男生女生都在向她们瞩目着,陈越说美女一个不显眼,两个在一起才会光芒万丈。
现在的陈越,水清清觉得她像一团火烧灼着自己的眼睛。
陈越住的是别墅,与这装饰豪华房屋不相称的是院子里种着的一棵枣树,青青的大枣挂满枝头,水清清看了就有了一种亲切感,她老家的院子里也种着一棵这样的枣树。陈越说,不知道李一松为何老土,那么多名贵树木不栽,偏偏载了这棵生虫子的东西。
出来时,陈越没有送她,连门都没出。
水清清的心是凉的,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在别墅区门口,一辆黑色别克呼啸着从她身边穿过,她猛然回过头,一组熟悉的数字放慢速度等她看清后又呼啸着驶远。
坐在新房的地板上,水清清从包里拿出刚买的白酒,对着瓶嘴一口一口的喝着。旁边的手机不停地唱着《你是我一生最爱的人》,那上面闪着一串号码,那是以往每天都让水清清嘴角不由自主上翘的11位数字。只是今天,水清清不想接听。
水清清一直知道李一松是有妻子和女儿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他的仰慕和喜欢,这样的男子,她相信,是她命里应该遇到的。
上班后,她和他每天互通着一次电话,说着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水清清就很快乐了,她不求什么,只是想要这份心跳和温暖。
手机不再响的时候,那瓶酒已经喝去了一半。
水清清有些迷糊了,迷糊中听到了敲门声。李一松进来,拿出了下午她递过去的那只放着钱的信封,水清清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借着醉意,她说,你要了我吧,像要陈越一样。
李一松走时,天已经快亮了,水清清像个小猫,圈在地板上睡了。身上盖着李一松的外套。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却什么都没做。
四
水清清已经快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李一松了,偶尔,她会接到李一松的电话。偶尔,她也会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一年里,水清清不管每天多忙,她都会收看本市的晚间新闻,在那里,她常常能看到一个身影,一个让水清清心跳加速的人。
只是不再见面。
不再见你,你才不会把我忘记。
李一松,她从未忘记这个人。那个脆弱像蝴蝶的男人,那个喜欢花丛的男人。那个为了仕途用婚姻做了跳板的男人。
那个不要她身体的男人。
那个晚上,李一松说,水清清就像当年那个不屈服要和命运搏一搏的他,有着责任,有着热情,还想着爹妈。
他欣赏她,他爱着她,所以不想欺负她。
那时还是春天,李一松说的话像春天的阳光让水清清心里暖暖的,她又开始了忙碌。
第二本教辅还在印刷时,检察院来人了,水清清这才知道李一松被抓了,举报人提到了水清清,也提到她的书。
正是冬天,水清清从检察院出来时,外边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着。
水清清没有回家,她去了别墅。她现在很冷,她想陈越会更冷。毕竟两人当初是最好的朋友,毕竟陈越曾经帮助过她,她应该去看看她。
其实知道这些理由牵强,其实只有一点就足够了,她们都是爱李一松的人。
水清清没有见到陈越,不是陈越不在,而是门上贴着封条。
夜幕降临时,陈越来到了水清清两居室。
桌上全是陈越爱吃的菜。陈越说,是我告了他,你还让我吃吗?
水清清手里拿着的咖啡一下洒了一半出来。
陈越今天没有化妆,不化妆的陈越便没了往日的风采,看上去一脸憔悴。
水清清说,我们吃吧。
陈越走时对水清清说,如果不认识李一松多好,如果不介绍你认识李一松多好,那么结局就不是这样的。
黑暗里,水清清的泪无声地滴落。她不怨陈越,陈越说得没错,李一松把婚姻给了老婆,把爱给了她水清清,留给她的却是钱,而陈越最不需要的就是钱。她的父母离异后,各自经商,能够给她很多钱,却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爱。
李一松没有拿水清清的钱,所以水清清才能从检察院出来。
再去别墅时,水清清看到新房主正在刨那棵枣树,水清清忙跑过去说,你能把它卖给我吗?
房主疑惑地望望她,然后狡黠地伸出了两个指头,水清清给了他800元,然后她雇车把那棵树拖回了老家,栽在自家的那棵枣树旁边。
每个星期天,水清清就会回去,听风刮枣树时,那簌簌的声响。她总是仰着头,水清清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如果我不小心滴下一滴泪水,那是因为我不愿忘记你是谁。
虽然水清清知道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永远没有结果的。
李一松的出现,给了水清清生命的又一个轮回。
陈越很快结婚了,找了一个很平常的人。
水清清编得第二本教材已经面世,销路依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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