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芝生《论留侯与三略》(《食货月刊》,复刊十一卷,第2—3期,1981),评论兴汉三杰,以张良的智慧为最高。张良师(近乎完美),萧何臣(略有瑕疵),韩信狗(局部有其长)。今再读《史记·留侯世家》,试论张良的知识结构,兼述《太公兵法》要义。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
张良(约前250年—前189年)出身于韩国贵族,是世家子弟。祖父和父亲五世相韩,大父指祖父。悼惠王(《韩世家》作桓惠王,公元前272—239在位)二十三年,即公元前250年,张良不晚于此年出生。此后韩直线走下坡路,在悼惠王之子韩王安(公元前238—230在位)手里,于六国中最先被灭。
良年少,未宦事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父亲去世多年,自己没有担任官职,对亡国本来不用承担责任,但是张良作为热血青年,自己选择了认同的传统。
他身处大家族中,毁家纾难。弟死不葬,事急从权,不得不分辨轻重缓急,作出取舍。人到一定年龄,必须确定对自己来说,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以此来安排时间和精力。
《春秋》有九世复仇之义,适用于国,不适用于家。《公羊传》定公四年:“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推刃之道也。”
良尝学礼淮阳。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
检查张良的知识基础,最初学的是礼,也是古代学术的核心。《礼记·礼器》“礼时为大”,礼包含一切,甚至包含兵法。
孔老讨论学问,相合处在礼,孔子主其常,老子主其变。于中华文明而言,两人在根源上相通,不管有没有见过面。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论语·宪问》),而老子也没有放下,在出关前留下《道德经》。五千言是古代史官系统的思想结晶,也是对天地人的解题。
仓海君,一方土豪或高人,具体是谁不确定,可能跟方仙道有关(或云中国神话系统,东蓬莱,西昆仑)。
一说苍海郡在今朝鲜境内,其详待考。以象来解,东,生气。苍,青色(王叔岷《史记斠证》引《太平御览》卷386作“沧”,《说苑》同,古字通用)。海,大也(《说文》:“海,天池也,以纳百川者”;《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又,海,晦也,浩瀚莫测(《释名·释水》:“海,晦也,主承秽浊,其水黑如晦也”)。
淮阳内地,仓海东方,张良在远游中不断开阔胸襟。最后找到力士,以安顿血气。铁椎重百二十斤,数。
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始皇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秦始皇二十九年东巡(公元前218年),一路上展示皇家威仪,震慑反叛的势力。秦始皇一生五次出巡,此为第三次。博浪沙,在河南省原阳县城东郊。误中副车,击中侍从车辆。
张良有勇有智,缺少的只是运气。在森严的防备下,全身而退,可见安排周密。受到全天下通缉,不得不逃命隐藏。下邳,在今江苏徐州市睢(suī)宁县。战国时齐威王封邹忌为下邳的成侯,始有此地名。
良尝闲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
转折,插入闲笔,流传千古。学者多疑为小说家言,是否真实不可知。笔者倾向于认为此事件非虚构,在流传过程中,细节上或有加工。国家力量找不到,民间暗网很容易找到,他的行踪已被人锁定。圯,楚语桥,以兵法而言,当连接之间的节点(非左非右,亦此亦彼,既要又要)。
老父之学,当战国至秦。张良之学,当秦至汉。衣褐,穿粗布衣服,平民身份,老子称圣人“被褐怀玉”(七十章)。柏拉图《会饮》中,有人称苏格拉底外表看上去不怎么样(“有些像打开身子的西勒诺斯像”),“里面结结实实都是宝贝”(216c—217a)。
老父到张良面前的言行,完全是表演性的试探。直,竟然,居然,可以认为是故意。称“孺子”,含轻蔑意。假设悼惠王二十三年张良生(前250年),至此时(前218年)至少三十二岁。以当时平均年龄而言,已经不是少年了。
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强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
张良完全没想到。鄂然欲殴,是血气未平的直接反应。为其老,是出自本性的善良,而且到底是学过礼之人,所以强忍(参见《孟子·梁惠王上》:“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人的行动,来自内心几个念头(或电讯号)竞争,习气深的人很难控制。观察人的情绪是否容易失控,以及是否能延迟满足,是判断他是否能成事的必要条件。
观察人的情绪是否容易失控,以及是否能延迟满足,是判断他是否能成事的必要条件
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此九字《汉书·张良传》删(王叔岷《史记斠证》),少了一层心理的转折,犹放弃沉没成本。
下取履,屈节事人。长跪,施行礼节。老父以足受,坦然接纳,也没有说声谢谢。此极度自信,勉强不来,也不用勉强。
良殊大惊,随目之。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曰:“诺。”
张良大惊,不自觉地被吸引,目光追随,乃生气所在。老父走了很远,看见他还没有离开,于是回来,确认师生缘。“孺子可教矣”,面试通过了。推迟到以后,可以教而不马上教,尚有准备未完成。研究时间为兵法要义,“后五日平明”以下,乃完整的教育过程。与我会此,准确地达成目标。
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去,曰:“后五日早会。”
平明,天蒙蒙亮的时候(七点左右)。贸易从卯,做生意、做人,乃至做学问,都要有朝气,犹如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与老人期,后,何也?”批评的依据是礼,于兵法当先机。
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后,何也?”去,曰:“后五日复早来。”
鸡鸣,四点左右。此象屡见《诗经》:“风雨如晦,鸡鸣不已”(《风雨》);又:“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女曰鸡鸣》;二诗见《郑风》)。推平明之根,老父所约的时间,不可执著,当心知其意。
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
赶子时到达,子时前第一名,子时后第二名,其余皆当后天气。鸡鸣,平明,为后天中的先天。老父略晚到,无误,因为再提前,有可能太早。
月有缺意(形,音),满几乎只是瞬间。十五天,是月的盈亏周期。新月至于满月,满月至于残月,三变达成循环。
夜未半,《汉书》无“未”字。赞成有“未”字,张良似有些着急,过了,然而大体已可以。人不能完全准确,或略前,或略后,老父不可能不知。
“当如是”,这样才对了。中国学问的自强不息,争的就是此点。《孙子·计篇》:“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此不言之教,即兵法要义。
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 谷城山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良因异之,常习诵读之。
出一编书,“编”或作“篇”,战国竹简。“王者师”(哲人与王的组合),后世演变为君道和师道,互相合作又互相限制,成为古代读书人的梦想。
注意,此为王者师,而非其他人之师。连柏拉图都有误判,三下西西里,无所收获。从叙拉古归来,办学院教辩证法(此前已有人办学院教修辞术),“不懂几何学,请勿入我门”。修辞术和辩证法都相关政治,前者从血气下降至欲望(煽动),后者从血气上升至理性(思辨)。
老父的大势预判:后十年兴,遇沛公(前208年,陈胜吴广起义之年)。十三年,当汉高祖元年(被项羽封为汉王之年,前206年)。张良于此时,对老父的思想,已完全心照。同时对自己一生,也完全理解,以功成身退为主。四年后(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建立汉王朝,张良坚持不受封,勉强接受留侯。
分析“黄石公”之号:黄,对应黄帝,黄种人,华夏文明。石,与无生物同体,可通《老子》“朴”,《庄子》“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亦即《西游记》和《红楼梦》开篇的石头(参见拙稿“《石头记》与《红楼梦》”)。政治回归文明,生物回归无生物,不受外界信息干扰。于人生和兵法的核心,皆已透彻。
下邳为齐威王之相邹忌(《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齐有三驺子,其前邹忌,其次驺衍、驺奭”)的封地,而《太公兵法》来自齐地,可能跟稷下学派有关。秦统一六国,齐最后被灭,自有其力量。
遂去,所有的课程,教授完毕。无他言,不复见,决绝,再无其他。太公兵法,在古今之间,《太史公自序》“律书”小序:“司马法所从来尚矣,太公、孙、吴、王子能绍而明之,切近世,极人变。”尚矣,于《史记》中或可上推至黄帝。战争参与文明的塑造,《五帝本纪》记载的第一战,就是炎黄之战。《汉书·艺文志》有多种依托黄帝君臣的兵法。
旦日视其书,显,由阴而阳;因异之,有新奇之感。常习诵读之,经常研究读诵,从身心上过。吟诵属文学,习诵口念心惟,当反身之理。读得通,读不通,自己判断,是否证得古人之心。
回顾老父和张良相遇,其过程如行云流水,当师寻弟子之象。完整的教育过程分三段:一、取履,面试;二、约桥上会面,正课,传兵法要义;三、出一编书,布置回家作业,揣摩、温习、自修。
《太公兵法》见《汉书·艺文志》,由“兵权谋家”省,入道家;又出《司马法》,入礼。于经,兵法通于礼,于子通于道。《隋书·经籍志》有太公《六韬》,不确定是否《汉志》之旧,又有黄石公《三略》。宋代《武经七书》收入二书,有整体格局的竞争策略,后世称为“韬略”。《六韬》曾被怀疑为伪书,1972年在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中,发现有《太公》竹简五十多枚,证明确实出于先秦。
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常杀人,从良匿。
以下为此后经历。与项伯的交往,为鸿门宴伏笔。
后十年(前208年),陈涉起兵反秦,张良、刘邦各自响应,在道上相遇。自此君臣相合,完成兴汉大业。
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从之。
刘邦起兵于沛(今江苏沛县),称沛公。为何“沛公殆天授”?当研究刘邦的知识结构(另详)。张良多病,常为画策臣,没有带军队。在中国历史人物的形象画廊中,其前有齐太公,其后有诸葛亮和刘基。
汉六年正月,封功臣。良未尝有战斗功,高帝曰:“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乃封张良为留侯,与萧何等俱封。
“运筹帷帐”云云,名言流传,于《史记》凡三见(亦见《高祖本纪》、《太史公自序》),文字略有异同。“愿封留足矣”,与齐学相应,同时纪念与刘邦的相遇,以此自明心迹。
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
所谓兵法,不外于阴阳消息,分合变化,天下事在其中矣。关注兴废存亡,此即史之为史,关乎文明的内在秩序,也就是道,或者是礼。
留侯乃称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乃学辟谷,道引轻身。
“家世相韩”云云,张良以天下大势为意,不再致力于复兴韩,应该有《太公兵法》的潜在影响。“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由进而退,由外王转内圣,为黄石公之学的另一面。
“乃学辟谷,道引轻身”,由身入手,最后到心。赤松子,《列仙传》:“神农时雨师。”此学秦汉间盛行,马王堆帛书有“导引图”。
会高帝崩,吕后德留侯,乃强食之,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强听而食。
在人生短暂的认知上,吕后和张良相合。前者相应世间法,后者相应出世间法。对此有三个选择,1、及时行乐;2、建功立业;3、理解永恒的生命。吕后由二而一,张良由二而三。
对“白驹过隙”的形容,除了《史记》本篇,亦见《庄子·知北游》。
后八年卒,谥为文成侯。子不疑代侯。
取名不疑,纪念和刘邦的关系,与自请封留一致。刘邦曾怀疑萧何,但始终没有怀疑张良。
子房始所见下邳圯上老父与《太公书》者,后十三年从高帝过济北,果见谷城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留侯死,并葬黄石(冢)。每上冢伏腊,祠黄石。
后十三年,即汉高祖元年。葆祠黄石,纪念学问的来源。葆,宝也。黄石公传说的最初源头,当出于张良本人,亦传递兵法要义。其有意乎?无意乎?
夏冬祭祀不辍,“伏腊”为合称,指夏天的伏日,冬天的腊日。
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国除。
时代无情,依然在消息中,回味无尽。
最后,录李白《经下邳圯桥怀张子房》,以景仰先贤德业:
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报韩虽不成,天地皆振动。潜匿游下邳,岂曰非智勇?我来圯桥上,怀古钦英风。唯见碧流水,曾无黄石公。叹息此人去,萧条徐泗空。
? 语出《高祖本纪》:“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馕,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 《逸周书·谥法解》:“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又:“肆行劳祀曰悼,年中早夭曰悼,恐惧从处曰悼。”“桓惠王”与“悼惠王”谥号不同,或前者为官方颁布,后者为民间私拟。其间的差异,大致承认此王有一定的贡献,然而终究无济于事。至于被灭的韩王安,已无谥号。
? 《春秋经》:“庄公四年。纪侯大去其国。”《公羊传》:“纪侯大去其国。大去者何?灭也。孰灭之?齐灭之。曷为不言齐灭之?为襄公讳也。《春秋》为贤者讳。何贤乎襄公?复仇也。何仇尔?远祖也。哀公亨乎周,纪侯谮之。以襄公之为于此焉者,事祖祢之心尽矣。尽者何?襄公将复仇乎纪,卜之曰:‘师丧分焉。’‘寡人死之,不为不吉也。’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家亦可乎?曰:不可。国何以可?国君一体也。先君之耻,犹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犹先君之耻也。国君何以为一体?国君以国为体,诸侯世,故国君为一体也。今纪无罪,此非怒与?曰:非也。古者有明天子,则纪侯必诛,必无纪者。纪侯之不诛,至今有纪者,犹无明天子也。古者诸侯必有会聚之事,相朝聘之道,号辞必称先君以相接,然则齐纪无说焉,不可以并立乎天下。故将去纪侯者,不得不去纪也,有明天子则襄公得为若行乎?曰:不得也。不得则襄公曷为为之,上无天子,下无方伯,缘恩疾者可也。” 参见《谷梁传》:“不复仇而怨不释。”
? 顾颉刚《庄子和楚辞中昆仑和蓬莱两个神话系统的融合》,《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2辑。
? 《史记·五帝本纪》;“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集解》:郑玄曰:“风后,黄帝三公也。”班固曰:“力牧,黄帝相也。”大鸿,见《封禅书》。《正义》:举,任用。四人皆帝臣也。《帝王世纪》云:“得风后於海隅,登以为相。得力牧於大泽,进以为将。”《艺文志》云:“《风后兵法》十五篇,图二卷,《孤虚》二十卷,《力牧兵法》十五篇。”《封禅书》云:“鬼臾区号大鸿,黄帝大臣也。死葬雍,故鸿冢是。”《艺文志》云:“《鬼容区兵法》三篇”也。又,于“常先”三家无注,于象或可参照上博简《恒先》,恒者常也。于人间事追溯至宇宙起源,或可理解黄石公不言之教。
? 兵法植根于文明。礼的最尖锐部分是军礼,军礼的最尖锐部分是兵法。将兵法结合于礼,也就是把兵法归于政制,归于文明的构成,以及它的组织动员能力。在既有的整体条件下,评估敌我双方的短处和长处,寻求难以发现的胜机,此之谓韬略。《太史公自序》中《留侯世家》小序:“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子房计谋其事,无知名,无勇功。图难于易,为大于细。”三句话中,两句引用《孙子兵法》,一句引用《老子》。首句出《孙子·虚实篇》:“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次句出《孙子·军形篇》:“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三句出《老子》六十三章:“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 据阮芝生考证,光武帝诏报中曾引用《三略》文字,故它的年代应在东汉之前,并有可能早到春秋末秦汉初。(《中国失传的宋施之美撰“三略讲义”》,见《食货》月刊,复刊十四卷,第4期,上;第5—6期,下;1984)。
? 《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之。乃大归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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