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

夏夜

我们谈着黄羊滩的狼蹄印
　　大自然中我们不知道的部分
　　萤火滑过黑夜，也滑过草尖
　　我们谈着旅行、冒险、沟壑
　　雪豹追逐过的落日
　　灵魂托起巨大的黑夜
　　克孜利亚山
　　最小的野花也修补过一座大山

忆绍兴

他的竹篙在静静地腐烂，他的时间
　　留在青石苔藓上，他的毡帽
　　从鲁迅的笔尖走了出来
　　在酒馆，喝店家自酿的青酒
　　沿着孔乙己的茴香豆味
　　经过熟悉的陌生人
　　绍兴的雨一直没停，离开鲁迅故居时
　　我像是从书里走了进去
　　又从书里走了出来

虚构

那时，我不知道誓言如稿纸
　　不知道现实可以虚构
　　唯美略小于虚妄
　　我们仿若置身原始的丛林
　　奔赴、跋涉，在群星下
　　一再说到理想，只有这时
　　我们听命于心
　　草丛里，走过崭新的孩子
　　我们试着把手拉在一起
　　像回到卡拉库尔草原。可你不知道
　　我的红鬃马，爸爸做的马鞭
　　不知道我的奶酪袋刺绣着马莲花
　　你叫我尔尔

诞生

他给我旷世的孤独，把我爱的人
　　一个个推到天边
　　我是从梦里诞生的人，只有神知道
　　我们保守的秘密
　　天山南麓，雨水总是来得晚一些
　　雷鸣也是
　　我爱上了一个草原诗人
　　他在卡拉库尔的牧草中变老
　　留下一只马鞍子托着落日
　　还有他写下的残章
　　被风翻动着，像风亲吻着手掌
　　卡拉库尔，像是又诞生了什么

只有我，像个幸存者

是什么裹挟了人间，预谋了炮火
　　杀戮，核元素？
　　像被诗人预言的那样
　　美好的事物变成了小众
　　可我的祖父不关心这些，他的时代只要
　　有一架木犁，从运河边的秧田
　　收回几斗谷子，就会舒坦
　　那时，我还躲在大地深处
　　或某个星星上，纯真的眼睛渴望着人间
　　我的父亲也不关心这些
　　他只关心地下的事，有时
　　也关心橱柜的粮食
　　只有我，像个幸存者
　　为千疮百孔的人世一遍遍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