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平

猎人与野兔

他看见他自己的眼睛，在明亮的
　　黑暗中，亮了一整夜。临近凌晨，一些星星，纷纷来到并路过那扇已经歪斜的窗口，最后，只有三颗星星，在那儿爬上爬下。
　　微光里，在野兔的多种死法中，他看见了最简单的
　　三种死法：
　　那一夜的鹅毛大雪，覆盖了
　　整个村庄。雪地上，留下
　　一行孤寂，悲凉的凌乱足迹——
　　清晨，全村男女老幼全部出洞，人人手里操家伙，酷似如临大敌，
　　要围猎一只——残弱的生命。围追堵截，整整一上午。尽管那只野兔拼了命地逃窜。
　　最终，他将它踩在了脚底。瞬间，它的眼睛，像他小时候，在场院里弹着玩的、五光十色、明亮的玻璃球，滚落在了
　　雪地上，砰、砰的闷响——野兔，到此，只发出这么细小的
　　两次声响。
　　再过了一些年的冬夜。
　　风高天黑，车灯投射强光，旷野晃动，倾斜。
　　草丛里，好像还是那只曾经死过的野兔，被黑夜的子弹击中，发出婴儿般尖利的哭声。越野车，车轮轮毂上，迸溅的一大片黑色血滴，他的手，也沾满黑夜的黑色粉末。
　　他仿佛跟兔子有冤仇。
　　那天，他手里拎着一只活野兔：要买，100 元一只！
　　门诊里坐着一位哮喘病患者，虚喘吁吁。大夫说：野兔“越野的，越好”！双方成交，现场将野兔的一滴热乎乎的心血，种植在患者的胸部——
　　野兔，瞬间瘫软在
　　血泊中，患者久病将痊愈，心里开花。
　　天亮了，窗帘沉重。
　　昔日的科尔沁草原，退回到辽阔的远方。
　　他摸着木床细细的一根木头坐起来，眼眶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最终，他自己死活不能理解，留给
　　野兔的这三种死法，在越来越空旷的——科尔沁草原上。

科尔沁的晚秋，呼麦静谧，马头琴忧伤

透风。
　　不是毡房，而是在骨缝里，有一条冰冷蜿蜒的小溪，像阴暗洞穴里的蛇，在游动，在跳跃……缓慢地，在穿越。
　　不知它，要去何方？
　　……花朵，一定已跟随一只黑蝴蝶
　　2012—2015年宝清县节水增粮行动旱田项目区由35个片区组成，总面积 15.10万亩 （15亩=1 hm2，下同），其中中心支轴式喷灌面积7.49万亩，绞盘式喷灌面积3.91万亩，滴灌面积3.70万亩。总用水量为849.46万m3/a，全部为地下水。项目区共新建水源机井558眼，根据项目区水文地质条件的差异，确定设计成井深度为60～80 m，单井设计出水量为30～80 m3/h，静水位埋深 4～32 m。 布井间距 300～400 m，井径 300 mm。
　　回家。隐忍的花香呢？
　　我，似乎还在
　　家里，静默。暗夜里，一再恍惚看见自己的一副骨架，
　　一节一节的，正在被人
　　拆卸，组装。你看见那田野的尽头，堆起的玉米秸秆了吧！折断的声响像骨折，
　　在很远很远的寒风中……假如找到归宿，一枚枫叶，不会在枝条上，发亮，啼血。
　　母羊，离开羔羊，被牵走，被育肥，被找到了
　　木炭和火炉。
　　暂且被时光晾晒。
　　——该掉落的，均已
　　坠落，拾起来，便是——轻飘飘。一些叶子，还在带有感应电的枝条上，孤寂——这不是纠缠，而是在苦苦依恋，这只能让堆积在
　　一旁，日益失血的果实，颤栗，悲鸣。
　　天空发蓝，呼麦静默，牛羊温顺，本分。
　　往日厚重的科尔沁北草原，被突降荒凉的重，
　　压扁，压碎，却更加肆意旷阔，无际……我看见：羊群和云朵，拥在一起，宿命和宿命，拥在一起，
　　不知抗拒着寒冷，还是在取暖？

冰河，留下活口……

大量的雨水，滞留在科尔沁北草原的
　　河流，湖泊，沟渠，洼地，芦苇的根部……这隆冬时节，
　　或许，已全部冬眠。
　　如果，我的头部没进水，或没被驴踢：这些抱着寂静，酣睡的液体，再也带不走：我们的过往和未来，带不走
　　堤岸上觅食的白鸽子，老牧人缓慢落地的脚步声，水鸟美妙的鸣叫以及三月的杏花，和蛙鼓。
　　然而，众生活灵活现的影子，却被水的尖利牙齿，当成猎物，咬住，已被它的假寐玩弄，被它发白骸骨的光芒，无意中，被强行拍照，留住
　　四处散落，并暴露在飞雪的寒风中，被一根针，吹拂——我们，不必贴紧缺钙的冰面，细听，试探——死亡，也是
　　透明的，洁净的，或含一些死去的水生物的尸骨。
　　——死亡，在凝固的液体上，裸露着，爆裂着，留下
　　一道道，弯曲闪电的裂隙，好像有意留出
　　一个个
　　活口，让你——逃生……
　　而此时，那些诡异的水，却用一把刀子的方式，
　　在脚下
　　打量着你：清冷、冻僵的面孔。你的手指，脚踝，通红，已麻木，此刻，虽然，没人让你在冰面的
　　一场雪上（像纸张）按下指纹，却留下了
　　被注射过，麻醉剂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