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父亲,你为什么盯着门前的小溪
你经过的那座桥,已经用水泥代替了石块
用钢管代替了木头
那些鱼群被农药,毒饵,电
赶回了水库,澧水,洞庭湖,长江
鱼网爬满蜘蛛,封锁了所有的往事
那根鱼竿,腰肌劳损多年
也许比一根枯枝还脆弱,在屋里最僻静的
暗处
等一丝从瓦缝里遗忘的光线
鱼走后
水失去了骨头,声音变得混浊
野草疯长成凌乱的头发,石头得了一场大病
天上的云,也失去了鳞片
父亲坐在屋檐下,他在等我,像鱼一样返回
深夜里,与一条鱼相遇
房间犹如一条船,夜色大海般深邃而恐惧应该有一位叫海明威的老人
与我同行
我已准备好了网,叉子和绳索
这是我生命的全部,我要用前半生的积蓄
赌一条黑暗里无法预料的鱼
灯光是那么地微弱,它无力抵达夜的深处
风一遍一遍呼啸,雪的消息迫在眉睫
我淡定地靠在一块木板之上,骨缝间的钉子
沿着锈迹,露出冷峻的光
帆,像一片摇动的树叶
在无边的波涛声里,蜷缩着刚刚打开的翅膀
我想起远在乡下的父亲,这时候
他一定独坐在火塘旁,任凭烟火笼罩他的影子
没有谁为他脸上的皱纹打开滤镜
满头的白发,像深秋里凌乱的芦苇
像远处的大海,生出的一层薄雾
我把书一页一页打开,纸张发出的声音
雨一样密集,颤抖的手无法停止
像摇动的桨橹,有节奏地击打海水
我必须在这若明若暗的深夜里,与一条鱼相遇
我不能看见它渗出的血,在黎明里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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