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落落,我把戒指丢了,你能留下来么?落落收到易安的这条短信,心马上安静下来,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七年之后的一个傍晚,还是如同初见落落时候般近秋的好天气,余晖洒落下来,每个路人的脸上都被笼罩了一层满满的金黄。已为人父的易安静静的靠在黑色电动车上,眼神飘忽悠远,默默的等着女儿从幼稚园里跑出来跳进自己的怀里。电动车的反光镜里映出一张青春即将过期而事业未成憔悴无奈的脸。多么熟悉的夕阳,易安心想,不知道落落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天又要凉了。
易安,易安。女儿易落嘟着小嘴嚷嚷,一张无邪的脸出现在仍然走神的易安面前。
易安?易安!背后传来在七年前是那么熟悉后来又那么陌生的声音。易安还来不及将易落抱上车,转过身去赫然看见乐儿如同七年前一般姣好的脸。岁月彷佛在乐儿的手指间停住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而乐儿被时间调教得愈加风韵,那是不同于女孩的美好,浑身流转着男人看上一眼就会动心的妩媚。易安有些痴了,面对眼前这个让他心跳的女人,深刻的体会了惊艳带给男人的手足无措,直到女儿易落拉他的裤管才回过神来。
乐,乐儿?是你。易安讪讪的说。同时瞥见乐儿扶着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电动车,车上载着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衣着普通。易安莫名的闪过一阵快意,心想毕竟外国的皇后还是没做成,从天上掉下来这一跤不知道摔得有多重,但是他马上又可怜起乐儿来。
是我呀。这是你跟落落的女儿吧,真是和落落一摸一样呢。乐儿微笑的摸摸易落的头,但是易落迅速的躲到易安身后,紧紧拽住易安的衣服,露出一只眼睛警备的看着乐儿。当她看到乐儿车上的小男孩时,又笑了跑出来。
乐安。她是你妈妈嚒?他是乐安。易落望望乐安,又瞄了下乐儿,最后盯住易安,小手却指向乐安。乐安欢呼一声,爬下车来拉住易落的手,易落马上变得很高兴,两个小孩子在一旁嬉戏起来。
他们同学同班同桌,乐安刚刚已经告诉我了,说他的邻桌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乐儿微笑的说。
呵,真是想不到。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还好吧?易安感慨的道。
有缘世界总是小的,没缘怎么也不会邂逅。我嘛?老样子了。用一句话说是七年如一日,凑合过日子呗。倒是你,和落落应该很幸福吧。
易安苦笑了下,道:和洛洛也是凑合过日子吧。
真是羡慕你们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乐儿似乎没有听懂易安的话外之音,眼睛里瞬间划过一道狡黠,继而微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易安看着乐儿魅惑的眼神,犹豫不决的说:不怎么行,还要送易落回家。她妈妈晚一刻见到她,家里要鸡犬不宁了。
那我叫人把他们先送回家,你总没意见了吧。乐儿指指一旁的两个小孩子,不等易安回答,从包包里取出手机讲了几句。不一会儿,一辆有着双R标志,车头座落了银色飞天女神小像的轿车开过来停在易安身边。
把他们送回家。乐儿对从车上下来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说。
年轻男人把乐安和易落相继抱上车,易安急道:可是他还不知道我家地址的……
他知道的。乐儿扬扬手打断易安的话。我们走吧。
易安望着扬长而去的劳斯莱斯,突然想起乐安虽然头发是黑的,但是眼睛像天空般湛蓝,皮肤异常的白皙,鼻梁也高高耸立。易安有些失落,像是愿望就要达成最终又落空,有气无力的道:乐儿,你这凑合过日子可不是过的人的日子啊。
呵,总算比尔对我还不错,你是巴不得我被抛弃了好可怜我吧。乐儿仍是微笑的说。
易安有些尴尬的耸耸肩,道:我哪有资格可怜别人,自己都顾不来。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送乐安来这么一所平民百姓的幼稚园呢,你不怕影响他的前程?
就是要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啊,和别人站在同一个起点,有些人就不能说闲话说我们乐安攀龙附凤不是靠自己的本事了。乐儿盯着易安,最后句话一字一顿的说道。
呵,几年不见,乐儿你厉害很多了啊。易安讪讪的说道。我们喝两杯去。
几杯酒下去,乐儿红彤彤的脸颊愈发妩媚,一举手一抬头,女人味都发挥到了极致,都是纯粹的美好,没有一丁点乐儿这个年纪的女人应有的柴米油盐的俗气。不由得易安不感叹,女人真是要用钱宠着的,不用钱宠着她就发霉发臭就变质了。要是当初乐儿留下来跟自己,恐怕也没如同现下两个人对饮的情调,而整天只顾为两块的菜钱对自己唠叨不休了。细细想来还是要男人有出息,不然挤在可能还不是自己的几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小便时听到响声就能想象出那根水柱的长短大小,颜色气味,还能有什么情调可言。
易安,我今天真是很高兴,看到你这样,我真是很高兴。乐儿有点醉意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跟普通人一样,又没多长出一个鼻子两只眼,值得你这么高兴。易安摸着自己脸上新近长的两根皱纹说。
我是看你跟落落很好真的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哈哈。
乐儿,你醉了。易安打了个酒嗝,想要按捺下去已经来不及了。其实,我没有和落落在一起。
噢?
恩。落落在七年前已经走了。
是么,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你女儿易落长得这么像落落。
落落她,七年前的圣诞节,已经,去天堂了。我现在的妻子,是落落的孪生妹妹洛洛。易安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哽咽着,思绪却飞到了七年前。
那是落落离开的一年之后了。易安用尽各种方法试图找到落落,但是落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就在最绝望的时候,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让易安得到了落落的消息。不过,是死讯。当时落落在客车上收到易安挽留的短信,立马便从车窗跳了下去,正好被飞驰而过的一辆红色宝马撞到……
那是易安要抓狂的日子,没想到平安夜一面居然成为了永别,而落落临终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竟然连死讯都是在一年之后,落落尸骨冰寒之后才知晓。后来易安跟通讯的陌生人见面,接领落落的遗物。等到了那里,易安竟然看见落落活生生的巧笑倩兮的站在自己面前。
乐儿你知道么,当时我有多么高兴,有多么欢喜。我想一切不过是落落跟我开的一个玩笑,生命哪有那么脆弱。易安的眼泪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留下来和鼻涕汇在一起,掉到酒杯里。易安端起来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但是不是,那不是落落,那是落落的遗物,那是落落给我的嘱托,是落落对我最后的安慰。落落自己走了,怕我一个人孤单,就把她的孪生妹妹洛洛送给我陪我。她们俩真像啊,真的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我辨不出来,真的我一点都辨不出来。
易安,你是真的老了。乐儿伸出温腻柔软的手轻抚着易安的脸庞。
易安一把抓住乐儿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得更紧了。乐儿你是真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是做保姆,做爹做娘,做尽小人……
那落落的妹妹洛洛呢?乐儿把手从易安手中抽出来,反握住易安。
洛洛?易安的眼前马上浮现出那个和落落一摸一样但是痴痴傻傻的女人来,那个拖了他七年的女人。洛洛?她永远只会说:妹妹,你去找易安,他会照顾好你的,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这是落落的遗嘱啊,她让我照顾好洛洛,她的亲妹妹,她的智力只相当于五岁和易落一般的亲妹妹。
乐儿的嘴角迅速上扬了下,马上又恢复正常道:那真是苦了你了易安,等于是你一个人在照顾两个孩子。但是易安,向女人诉苦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从前的你就算打掉牙也要往肚里吞的。唉,看来生活的压力真是蛮大,生活真是能改造人啊。那你,有恨落落么,她自己去了,留给你这个么……累赘!
易安坚定的摇摇头道: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恨过她。因为,是我害死了她,因为,我爱她啊……
易安你真是冥顽不灵,自以为是,就是个贱。乐儿莫名的生气起来,端起酒瓶一口气喝完,摇摇晃晃的走到易安椅旁,一屁股坐在易安腿上,双手挽住了他脖子,往易安脸上呵了口酒气。
易安你知道么,你是个好情人,但不是个好丈夫。你很会体贴人,但是不会过生活。你会说好听的话,但是做不了什么实事。你装作很坚定,但是你很懦弱。所以虽然有女孩子喜欢你,但是都不会和你长久。所以你现在活得这么悲惨,三十出头了却一点基业也没有。也只有个智障落落才会死死跟你……
乐儿还未说完,嘴已经贴向易安的嘴唇。
易安揽住乐儿的腰,喃喃道:不要,不要乐儿,这样不好,落落,落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但是易安却把嘴唇凑了过去。
就在两人要成功的时候,乐儿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落落,在天上看着我们?哈哈,落落,她不是在你身边么,不是取代了我跟你生活了七年么?
哈,乐儿,你醉了。落落,已经在七年前死了。那个,那是她的妹妹洛洛。
易安,我看是你醉啦。落落,根本就没有死。我,我跟你讲,落落就是洛洛,洛洛就是落落。
你说什么?易安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摇着乐儿的肩。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落落,落落根本就没有死,落落其实就是洛洛。那天我开车路过,落落正好从客车上跳下来撞到我的车上。她的头部受了重创,当时我以为她要死了,国内最好的医生都治不好她。托比尔的关系,我又带她去美国治疗一年,总算不至于成为植物人,能恢复到五岁的智力已经是万幸了。后来我就教她:妹妹,你去找易安,他会照顾好你的,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叫她以为是自己的妹妹洛洛。她真是傻啊,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学不会,但是我孜孜不倦的教,我一点都不厌烦。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哈哈,她学会了后我就把她送到你身边。易安你个傻瓜,把个白痴当宝。我恨你易安,当年你抛弃我,我要报复你。我送一个累赘给你,让你天天面对着一个会发声会行走但是偏偏没有感情的智能布娃娃,让你摆不脱甩不掉,让你这一辈子再也得不到爱情,让你的情感膨胀得不到宣泄直至崩溃,让你难受一辈子。
你,你真是歹毒!易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高高的举起手臂,就要一巴掌打到乐儿脸上。
哈哈,你要打我?告诉你易安,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就是被你的自以为是害了。当年都以为是我为了财富抛弃了你,其实不是。是你自以为是的认为要走的就留不下,落落也是,你开始不是也没有挽留叫她走了么?洛洛也是,洛洛虽然是假的,你还不是自以为是的认为是落落眷念你跟你托孤。你总是要求别人完美,只会追究别人情感的微小瑕疵,却一点也看不到你自身大大的缺陷。你爱的不是我,不是落落,不是别人,你爱的是你自己的假想,爱的是你自己!
乐儿还在絮絮不停,易安抬起的手却僵在半空,不知道这一巴掌是打到乐儿脸上,还是打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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