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针,银色的,坚硬、精巧、尖锐、简洁,在八十年代中期的北京城, 22路晃晃荡荡地由南往北,由北往南。 别针在他的指尖,一段漫无目的青春岁月,暗夜行车,桔色的路灯含着雾样的气息,吞吐着沉静而心潮起伏的乘客。当他的手抚摸着一位陌生姑娘下垂的裙摆,他陷入了痴迷与沉思。他的头在姑娘的腰际,抬眼可望到姑娘那白净的面庞,明亮的双眸。他不知道他对女性有这样无遮拦的痴情,对美有这样无我的依赖。当姑娘意识到裙摆的动静, 疑惑地转过头来,一道闪电将他击醒,流氓、挨打、歧视, 有口难辩,声败名裂,他瞬间回到现场,猛地站起, 用仅有姑娘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售票员狐疑地探头,主持大局地问:“怎么啦?”姑娘说: “没事、没事。”他坐回座位,任身体下降、下降,但思绪宁静,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又有一种坦坦荡荡的自豪。 22路继续晃荡,摇曳着文革后的岁月,在学院区与广场之间运送着消磨青春的文艺青年,民主斗士、小偷、流氓、 上访人员。 而他的陷落止于女神般的少女, 落落大方,身材挺拔、修长、面容已不清晰,只留下那姣洁的气息。他屏神凝气,等待着姑娘发现那神秘的别针,正别在她连衣裙的下摆,随腿而动,不时反射一丝窗外路灯桔色的暗光。
理发椅
如果是在荒芜的北方乡村,你搬走了它仅存的这么一张椅子,几乎就切断了它同世界的唯一联系,几乎就再找不到工业化的其他遗迹了。锦溪的夜色里,我又看到它了。竟然运转自如,这应该是近百年的运转自如吧。
当年,理发师使我们敬畏,不仅因为锋利的剃刀有现成的借口割开喉咙还在于他借着椅子的巧轻易一脚就让孩子快乐地眩晕。
它的异质显而易见,如果汗血宝马代表自然的精灵,它就代表了我们尚未达到的文明,如果北洋舰队是清廷的玩物,它就是走乡串村的德国商贩。不过,这里是富庶的江南,空气里都是情思的气息,这把铸铁的椅子,显不出征服的霸道,倒有点远嫁后归化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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