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邮件体小说）
　　
　　已是深夜时分，他习惯地打开电子邮箱，看到收件夹里有两封没有阅读的电子邮件，就急忙打开阅读。
　　
　　一封是约稿的邮件。另一封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邮件。这封邮件使他回想起遥远的过去，想起了知青时代的第一个相爱的人，泪眼不禁模糊起来。
　　
　　意想不到的第一封邮件：
　　
　　黑哥：
　　
　　你好，你一定不会猜到这是谁写给你的邮件吧。我写这个邮件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你还能记起我吗，记起那个与你曾经一起生活，一起谈论理想的战友吗？
　　
　　今年是知青下乡四十周年，在上海的一次聚会上，我也是从过去战友那里偶然听到了你的消息，还记下你的e-mail邮箱。回到家里，我就想给你发邮件。可是，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一是担心你还能记起我吗，二是害怕再引起我们那痛苦的回忆，三是我们毕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不知这样的邮件会给你增添麻烦吗？所以犹豫再三，才给你写这封邮件。如果你不方便回答，就请接受你曾经的小妹对你的问候吧！
　　
　　打扰了，顺致秋安。
　　
　　                           当年的小妹---黑妹
　　
　　第二封电子邮件：
　　
　　黑妹：
　　
　　我真的很高兴接到你的邮件。当我打开这封邮件看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心怦怦地剧烈跳动着，思绪翻滚。一个曾经的战友，一个曾经熟悉的女孩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是啊，已经过去四十年了，时间已经消磨了我们的青春，我们不再是翩翩少年和窈窕淑女，已经是老翁老妪了。
　　
　　可是，当我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好像又是那样年轻，回到了当年在兵团时的美好年代。我当然记得你，曾经如此美丽，如此活泼的小妹。记得你的音容笑貌，记得你轻盈的脚步，记得你柔声细语的话语。即使时间再流淌百年，你的印记也永远不会在我的脑海里抹去。虽然那个印记会越来越淡薄，但是就想从彩色照片抽象出黑白素描一样，那基本的线条永远那么明快，那么靓丽。
　　
　　感谢你的来信，欢迎你常常给我写信来。我也会经常和你联系，像在兵团时那样谈心，谈理想，谈我们的人生。
　　
　　不早了，祝你晚安！
　　
　　                                            你当年的黑哥
　　
　　第三封电子邮件：
　　
　　黑哥：
　　
　　给你发了电子邮件后，我真的好悔啊。我这是怎么了，那么唐突地给一个几十年没有联系的人发去电子邮件，会不会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
　　
　　看到你的回信，我终于放下了心，黑哥，你还是那么体贴，还是那么温存。看到你的来信，信中涌过阵阵暖流。
　　
　　我真的不能忘记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
　　
　　那天，我刚从连队调到机关食堂当服务员。中午开饭的时刻，看到一个穿着兵团战士棉衣的知青在排队打饭，手里还端着一本书。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不由得对那个男知青多看了两眼，那个知青就是你。而恰好这个时候，你来到卖饭的窗口。我知道你肯定也看见了我，只是我们之间只有几句简单的对话。打完饭，你就悄悄地走了。
　　
　　后来听食堂的其他知青说，你是团部政治处的干事，是高中生，老有学问了。而这第一次的接触，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没事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你低头排队看书的情景，缠绕着，紧扯着，放不下，挥不去……。
　　
　　如今，再次回忆我们初次见面的往事是否有些滑稽，可是我还是忘记不了那刻骨铭心的第一次相见。黑哥，你还能记起我们相见的那一瞬间吗？我坚信，你一定不会忘记。
　　
　　好了，不再多说了。我也该休息了，祝你晚安！
　　
　　                                            黑妹
　　
　　第四封电子邮件：
　　
　　黑妹：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那天，你在窗口买饭，你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那售饭的窗口就像一个木制镜框，而你就是镜框中的安娜·卡列尼娜。
　　
　　从远处看着窗口里的你，是那样清纯、那样秀丽。黑黑的长发挽成马尾一样，白白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红晕。这让我想起了曹子建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淥波。”那一刻我就觉得你就像洛神一样美丽，像洛神一样高雅。
　　
　　回到宿舍，我问起他知青，才知道你是刚从连队调到机关食堂的杭州知青。
　　
　　从此以后我就盼着每天三次打饭的时刻。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刻我才能见到你，和你交谈。我排队的时候从来不站在其他窗口，只是到你的窗口打饭。有几次，其他窗口的人不多，可是，我还是站在了你那窗口的队列中，慢慢等待着你给我打饭的时刻，等着你说话时银铃般的话语。
　　
　　后来，因为熟悉了，我就始和你又说又笑地开玩笑了。而每次和你简单的开几句玩笑，也能使我一天都十分开心。
　　
　　见不到你售饭的时候，我是那样焦急，不知道今天你为何没有来上班，为何没有来售饭。这个时候，我总是在胡乱猜测，心里忐忑不安。
　　
　　也许只就是初恋吧，是暗恋？还是懵懂的爱？我也说不清，总觉得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使我至今还难以忘怀！
　　
　　我说这些你不生气吧？因为这些都是我当时的真实感受，是我知青生涯中难有的亮点，一个温馨的、值得留恋的亮点。所以，我总是珍惜着、守护着这个亮点，小心呵护着不让这个亮点在心中熄灭。
　　
　　黑妹，此时我心中很乱，我也不知道是否说得合适，对不起，你不会见怪吧。
　　
　　顺祝夏安。
　　
　　                                     黑哥
　　
　　第五封电子邮件：
　　
　　黑哥：
　　
　　看到你的邮件，我不由得眼睛湿润了。其实，你说的那些感受，我也曾有过同样的感受。
　　
　　那时候，我也是站在售饭窗口向外张望，寻找队列中你那熟悉的身影。当我看到你站在我的窗口外的时候，我也是感到身心充满了愉悦感。即使简单的几句对话，也能让我一天一晚都充满了快乐。你说话的样子是那样文雅，你说话的语气是那样温柔，你的言谈充满了幽默，总是让我回味无穷。
　　
　　后来，从炊事班战友那里，我知道你是北京知青，是高中生。怪不得你那么有学问呢，你比我们多上了好几年学啊。而那时我只是一个初中没有毕业的学生，在学校根本没有好好读过几天书。站在你们这些高中生面前，我们这些初中生总是要仰面看着你们，羡慕着你们，佩服着你们。更何况你又是高中生里面的佼佼者。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真想和你说话。但是，因为环境或者从小受到的教育影响，男生和女生基本不敢过多来往。即使后来我们熟悉了，也仅仅限于在售饭的时间才能轻松地交谈，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就很少有见面和交谈的机会了。
　　
　　所以，我也是总是期盼着售饭时间赶快到来，期盼着见到你的时候。有时候看不到你来打饭，知道你下连队或者外出开会去了，我就一直感到失落，甚至不知道怎样干完一天的工作的。
　　
　　你说我像洛神一样，我真的没有那么好，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个世事未明的丑小鸭，一个知识浅薄、见识短浅的小丫头，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没有洛神的高雅，也没有安娜。卡列尼娜那样雍容华贵。即使这样，我也暗暗为能够得到你的夸赞而高兴。
　　
　　                                            黑妹
　　
　　第六封电子邮件：
　　
　　黑妹：
　　
　　又收到你的电子邮件了，我反复看了几遍。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我依然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办公室的情景。那天晚上我正在办公室读书，听到门外轻轻的敲门声和女孩羞怯的笑声，开门一看，原来是你和食堂的小鹿一起来了。我把你们让进办公室，问你们有什么事，你就拿出一份稿件来让我帮助修改。
　　
　　我接过稿件一看，原来是一份表扬稿，不客气的说，那份稿件真是太幼稚了。既没有说清楚表扬的事件、人物，也没有说明要表扬的原因。
　　
　　于是，我拿起笔来替你们修改，而你和小鹿就悄悄地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改稿件，时而低声细语几句，好像在议论我。
　　
　　当我替你们修改完稿件的时候，你们却不看稿件，只是注视着我，说着道谢的话。你那明亮的目光，竟然像一团烈火一样，使我感到浑身炯热，脸也不由的红了。
　　
　　看到我那种傻傻的样子，你们一定是在哂笑，只说了声再见，就在一片银玲似的笑语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我还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你们渐去渐远的背影。
　　
　　咳，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许你早已忘记了，真是没有必要再次提起了。
　　
　　                                     黑哥
　　
　　第七封电子邮件：
　　
　　黑哥：
　　
　　不要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那些细节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我不光记得和小鹿第一次去你办公室的情景，还记得许多在你办公室发生的往事。
　　
　　我拿回你修改的稿件，看到稿件上你娟秀的笔体真实佩服极了。我特别喜欢你的字体，反复看着你修改的稿件模仿你写的每一个字，心中荡漾着一种无名的喜悦。
　　
　　第二天，我又借故到你的办公室去了，这次我没有叫小鹿，我只想单独和你在一起说说话。当你问我有啥事情的时候，我心噗噗地狂跳，随口瞎编了个理由，说想跟你借本书。
　　
　　我走近你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德国诗选》，好像是冯至翻译的。你赶紧想把书收起来，我却发现你在读一首叫做“相逢与离别”的诗歌，那首诗是歌德的作品，还看到诗中火热的语句：“我看到你，从你的秋波里，就倾斜出温和的欢喜……”
　　
　　我问你那是谁的诗歌，你说是歌德的。但我那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是歌德，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你。于是，你就给我讲解这首诗的含义，从此，我懂得了爱情的含义和那相思的惆怅。
　　
　　我要向你借这本书，你却说，每天给我抄一首德国诗选里面的作品。我真是兴奋极了，这完全不用我找借口了，每天我都会到你这里来拿你抄写的诗歌，听你讲解诗中的含义。
　　
　　那天，我在你的办公室呆了很长时间，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10点钟了。你送我回宿舍，中间穿过一片丁香林。在冬季的寒夜里，丁香林披满了白雪，我们踏着积雪，听着积雪吱吱发出的声音，静静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到了宿舍门口，我向你摆摆手，赶紧往宿舍里走，回去晚了，那些同屋居住的知青不知又说出啥玩笑话来。
　　
　　在宿舍拐角的地方我回头一看，你还站在丁香林子边上看着我往回走，我心中一热，脸也好像火烧火燎的一样。
　　
　　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场景总是缠绕在我眼前，久久不能忘记。黑哥，这些情况你还记得吗？
　　
　　                                       黑妹
　　
　　第八封电子邮件：
　　
　　黑妹：
　　
　　你说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自从你到我办公室和我一起翻阅《德国诗选》开始，我们总是经常在一起。
　　
　　冬去春来，转眼半年过去了，路旁的丁香林开始发芽、开花了。每天晚上从我的办公室出来送你回宿舍的路上，看着那红红紫紫、纷粉白白一片香雪海似的丁香花，吮吸着丁香花的香气，真是令人陶醉。我曾经问你，你知道丁香花的其他名称吗？你说，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丁香花又叫“情客”、“百结”。你问我有啥说法吗？我故意不说，让你自己去想。几十年过去了，也许你早就清楚了丁香为何又叫“情客”、“百结”的原因，可我已经无法解读他们那浪漫名称中的深深情思了。
　　
　　一次，我们晚上走过丁香林，你的发辫散开了，你就用手绢把你那长发系了起来，就像现在女孩子束的马尾辫一样漂亮。山路是陡峭的，你不小心差点摔倒，一个趔趄倒在我的怀中。虽然我非常想拥抱你，但是，我终于没有胆量把你搂在怀中，只是用手拉住了你的胳膊。你却把胳膊伸给我，用力地拉紧我的胳膊。那个时候，我真的怕其他知青或老职工看见，赶紧把我的胳膊抽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很傻，不懂得爱与被爱，也不敢爱与被爱。那个时候，我们知青就像只有花没有果实的草木，随着清风轻轻飘荡。
　　
　　当我送你回去以后，很长时间我都回味着丁香林那一幕，久久不能平静。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但我一松手，就让这珍贵的机会滑走了，永远，永远地滑向天空，飘到不知何处去了。
　　
　　黑妹，你还能记起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吗？
　　
　　                                       黑哥
　　
　　第九封电子邮件：
　　
　　黑哥：
　　
　　你说的那件事，也是我终身的遗憾，正是我们那时的稍微一犹豫，就将一个机会轻轻放过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让这个机会重现了。
　　
　　那次回到宿舍以后，我就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让我立刻回家，妈妈在信里说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啥事，立刻请假回到了杭州到家一看，父母都很安康，他们见我回来了，非常高兴。晚饭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这次回来你就不要回黑龙江了。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说，你爸爸和杭州一所大学联系好了，带指标招工农兵大学生，给我联系了一个指标。哪个时候，我爸爸刚刚从干校解放回家。因为他原来是省教委的领导，这次又担任了省革委会负责教育的领导。我下乡的时候，父母都被打倒了，在受尽欺辱的情况下，我报名来到黑龙江兵团。父母没有能够保护好我，总觉得很愧疚。所以，爸爸一解放就积极联系让我上大学。他给黑龙江招生办的领导打了招呼，把指标直接拨到我们团里。并且还为我办好了所有手续。
　　
　　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又高兴又生气。我对父母不跟我商量就作出了决定，真的很无奈。我想到了你，想到你对我的那么多情谊，真是割舍不下，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妈妈问我为何流眼泪，我就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还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妈妈就说，别傻了，这种感情能够长久吗。我提出要回黑龙江一次，妈妈当时就哭了，还说我不懂得父母的心。父母和两个哥哥轮流看管我，不给我钱，不让我离开他们的视线，切断了我和兵团的一切联系。面对白发已经爬满鬓角的父母，还有他们伤心的眼泪，我又一次心软了。更何况上大学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真的不知怎么办了。在父母的软磨硬泡下，在上大学的诱惑下，我没有回黑龙江，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即使踏入大学的时候，我的心也不平静。你倜傥潇洒的身影常常在眼前出现；你幽默、文质彬彬的话语常常在我耳边回响。我知道，今生我恐怕再也难以把你忘记了，而今生我最愧疚的一件事就是轻率地离开了你。
　　
　　从上大学直到毕业，许多男生追求我，我都没有感觉，不接受任何其他男生的感情。我因为父母粗鲁的拆散我们，要求分配到上海工作，许久都不和父母联系。直到三十出头，才开始谈恋爱，和一个对我极其好，我却与他没有过多言语的人结了婚，完成了人生的一件所谓大事。
　　
　　现在，说啥也没有用了。我终于相信了命，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命，我们这代知青的命吧。月老让我们相识，却不给我们相伴的缘分，我又能如何呢！
　　
　　唉，不说了。谢谢你能够听我这么多迟到的诉说。
　　
　　                                      你的黑妹
　　
　　第十封电子邮件：
　　
　　黑妹：
　　
　　收到你的电子邮件，我终于知道了当初你离开北大荒的原因。
　　
　　当你收到家信准备回家探亲的时候，我送你到团部的汽车站。看到你登上汽车，汽车急速驶离的那一刻，我心中充满期盼，期盼着你回来的时刻。汽车慢慢消失在丘陵的转弯处，已经看不见你的身影了，我还在丘陵的顶部向你离去的方向张望，遥望。
　　
　　我知道，你很快回来，那时候我们又能一起谈论诗歌，谈论美好的未来。我等啊等，足足等了两个多月，北大荒的夏天变成了秋天，秋天变成了初冬，依然没有见到你的影子。那三个多月，我每天度日如年，期盼着，守望着。可是，最终得到的消息是你已经被保送上了大学。
　　
　　那天晚上，我还在办公室里看着那本《德国诗选》，“米娘”、“沙恭达罗”、“罗雷萊”还有“告别”等那些我们一起咏读的诗篇被我一次次地反复阅读，好像你就在我的身边一样。
　　
　　那天晚上，我是那么忧伤，泪水不由自主地滚滚流淌。很晚了，我离开办公室沿着我曾经多次送你回宿舍的小路走去，走到了那片丁香林里。在丁香林里我停下了脚步，痴痴地站立在那里，向你的宿舍张望。大雪飘落了下来，越下越大。雪花落到我的身上，身上布满了积雪，我想一尊雪人一样与大地上的雪花溶为一体。我已经感不到寒冷，热血在心中翻滚，冲上我的心中，冲向鼻腔，冲向咽喉。我感到嘴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几个从办公室会宿舍的知青发现了雪海中的我，把我送回了宿舍。还用雪水揉搓我冻僵的脸面、鼻子和耳朵。
　　
　　那天晚上，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一连三天昏迷不醒。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小鹿照顾了我三天。她给我搓冻伤的脸面、鼻子和耳朵，还给我喂水、喂饭，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真的恨你。恨你这么绝情地离开，恨你没有一丝音信。
　　
　　我艰难地从那片感情的泥沼中跋涉出来，从此心已死去。慢慢地，在战友的呵护下，在战友的帮助下，我淡漠了那段感情。1977年，大学开始招生，我和小鹿一同报考，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我们一起回到北京，同窗四年。由于有北大荒的共同经历和理想，毕业以后，我和小鹿结婚了，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个时候，我还会想起你，但你的形象逐渐变得淡化了，从一幅彩色的照片变成了黑白照片，仅仅保留了你青春的基本线条。
　　
　　突然接到你的来信，我很长时间激动不已。小鹿也劝我忘记过去的恩怨，毕竟我们还是共同经历了那段坎坷岁月的战友。我才鼓足了勇气，给你回了那封电子邮件。此时，一个洛神一样美丽、纯情的女孩形象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那就是你！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你离开北大荒的真相，读到这里，我也泪流满面了。看来，我当初是误解了你，我们的分离也该你造成了深深的创伤。看来，正像你所说的一样，月老只给我们相识的机缘，却没给我们相伴终生的缘分。
　　
　　写道这里，我已不再怨恨于你，感到我们同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知道你现在还是幸福，我也宽心了。
　　
　　但是，我还要对你说出三十多年年一直想对你说，但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心愿：“那个时候，我爱你！”
　　
　　说出了这句迟到的情话，我已没有遗憾了。
　　
　　黑妹，这是我几十年以前一直想对你说的话，说出这句话，你能理解吗？
　　
　　                                            你的曾经的黑哥
　　
　　第十一封电子邮件：
　　
　　黑哥：
　　
　　看到你的电子邮件，我几乎痛不欲生。
　　
　　多少年来我一直期盼着你说出这句话。那时，我真的太年轻，作为女孩子，又太羞涩。我当时也想对你说：“我爱你”，但是原谅我的羞赧，始终没有把这句我最珍贵的话语亲自、当面对你说出。
　　
　　现在，你再说“我爱你”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成为过眼烟云。如果你能勇敢一些，早几十年对我说出这句话，可能就不会这种结果了。然而，一切都是命里注定，我没等到，你也没等到我们彼此面对面的互吐衷肠。
　　
　　好了，不多说了。我和会永远记住我们曾经有过的胜似友谊的情感，深深地把它保存在我心里。今生今世，能够听到你这句话，哪怕再晚，我也心满意足了。
　　
　　感谢你这句迟来的情话。
　　
　　                                        你的永远的黑妹
　　
　　第十二封电子邮件：
　　
　　黑妹：
　　
　　多少年来，我已经没有过多的奢望，我其实真的就是想知道你当初对我的真实感情。
　　
　　当我读到你“我爱你”这句迟到的情话的时候，一切恩怨、一切不解都已经烟消云散了。我终于明白了，这么些年来，我希望获得的并非是朝夕相守，而是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真实情感。“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了解了当时我们曾经相爱过、曾经思念过，这就足够了，这是比任何山盟海誓都珍贵的情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种理想，心中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更为珍贵，这不是柏拉图式的恋爱，而是我们在那个艰苦年代互相守望、互相珍惜的记录。
　　
　　黑妹，我们现在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且生活又都很美满，就让过去的这段感情永远作为纪念吧！
　　
　　珍重，我记忆中的黑妹。
　　
　　保持联系。
　　
　　                                           你的黑哥
　　
　　写完这第十二封电子邮件，黑哥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到心灵的无比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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