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一隅的父亲年事已高,蹒跚走步,已无力再爬高楼了。我只得在我附近租了一套平房,将固执的父亲强行接了过来,一方便他的生活,二方便我照顾他。父亲刚搬过来很不适应,一会儿问旧房子的门窗关好没有,一会儿问水电关好没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愫萦绕着他,老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一日有人打电话告诉他:说有一盏灯没关,亮了很长时间了。这下可不得了啦,更是念叨的没完没了,我只好答应他,星期天我过去看看。
那日可天公不作美,气温骤降北风呼嚎,雨夹着雪下个不停,没办法我只好顶风冒雨前行。
老宅是父亲单位分的福利房。它修建于80年代初,是老城区扩建时修的一个临街商业楼房,那时相当热闹。一楼是营业大厅,有南货、北货、五金、交电样样齐全,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商场;二楼是办公楼,单位下设的贸易公司就在其中。因当时政策刚开放,实行的是国家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相结合的双轨制经济。因此在搞活经济的政策鼓励下各项贸易活动相当踊跃,这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之初,资本原始积累的开始。贸易公司的交易量也相当可观;三楼则是企业招待所,行商坐贾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四、五、六楼则是员工的住宅房,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也。
当我气喘嘘嘘地爬上五楼打开房门时,一种失落感袭上我的心头,就像外面的寒风一样吹得我从头凉倒了脚。望着偌大空旷的房子,昔日的热闹喧嚣早已远去。当年父亲是该单位的一位负责人吆五呵六,好不气派。那时经济搞得活收入好,一些政府机关的亲朋好友都往这里调,也因为这些关系户,单位的业务越做越好,也造就了优秀的业务员,为企业和个人都积累了一笔雄厚的资金。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的变换,一批业务员,脱离了企业,走进了市场,经营起了自有资本,发挥起了个体的特长。国有企业也因各种原因失去了活力,一个红红火火的企业也就此破产了,剩下了一个躯壳,留下的是老弱病残、逝去容颜的楼面和巨额债务,一楼的门面也早已被银行抵押出去了。而赚了钱的业务员们已另置了房产,早已是人走楼空。这正是:荒草凄凄鹦鹉地,此地空余黄鹤楼。
窗外的大路上仍车水马龙,附近的风景区和商业区仍热闹繁华,远方的高楼还在一栋一栋的拔地而起。
父亲当年调来时刚50出头,而今已近8旬。住在这里二十多年,他风光过,痛苦过;曾经的一大家子,儿孙绕膝他欢乐过;而今儿孙已大,老伴又走了,留下一人空守老巢,他孤独过;但倔强的老人仍要独守阵地和信念,遥望窗外也不肯放弃他的怀念,他依依不舍地留恋着过去,希望一切从头再来。这就是老人的怀旧和依恋。
面对这空旷的房间,这里曾经是我们温暖的家,是我歇脚的地方,是为我舔伤抚痛的根据地。想着这一切,一种酸酸的感觉涌了上来,鼻子一抽,我两眼模糊了,谁不留恋过去美好的时光,这里不光有父亲的过去,也有我的过去,晚辈们的成长记录仍描在门框上,而这里的过去将永远定格在脑海里,将是永远的回忆。这不光是老人的记忆,也有家族二代人的记忆甚至有第三代人的记忆。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撵旧人。老者,耄耋老者,垂垂老矣。但老人的经验和阅历仍是我们的宝贵财富。
过去就是历史,老宅的过去已成为历史,但老宅将会又迎来新的主人,焕发新的光彩,成为新宅。它将为后来人留下新的篇章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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