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缘起缘灭，三生石上早有定数。
　　
　　落落说：聚散天定，我们今生缘尽于此，即使一生牵挂，也无法相守，因此，我选择了离开，请你一定一定要快乐的生活。
　　
　　——题记
　　
　　一
　　
　　杨阳坐在酒吧的某个角落里，一边逗着三岁的女儿玩耍，一边听着新来的驻唱在台上表演。一曲终了，台下掌声四起，叫好声不断。杨阳在心里想，看来浅蓝的演唱能赢得大家的认可，可是她还是无法和落落相比，她的歌声里少了某些灵动的东西，虽然她的音色很好，但是她的歌没有活起来，想到这里，他突然惊觉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想起了落落，那个悄悄的渗入自己生命然后又丢下自己独自离开的女子，在自己的心里竟然生了根，不管怎么都无法抹去她的影子。
　　
　　三岁的贝贝看着爸爸盯着台上的姐姐发呆，就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爸爸的脸，边拍边说，“爸爸！爸爸！为什么你只盯着姐姐看，一点都不看贝贝呢？”
　　
　　杨阳被女儿稚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长叹着气在女儿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柔声说，“贝贝听话啊！爸爸有点累了，去找妈妈玩好吗？”
　　
　　贝贝点点头，从杨阳膝盖上溜下来找秦云去了。
　　
　　贝贝走了以后，杨阳低下头，把十指深深的插进头发里。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谁都不知道那个阳光英俊的老板满面泪水。
　　
　　刚刚三十岁的杨阳，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幸福的人。二十二岁从复旦大学中文字毕业，凭借家里雄厚的经济基础，在家乡开了一家酒吧！二十七岁和青梅竹马的女友秦云结婚，还未二十八岁时女儿贝贝出生。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谐，妻贤女乖，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幸运的人。可是，在他心里，总觉得失去了今生最不想也不该失去的人。
　　
　　杨阳抬起头，从身上摸出纸巾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他走到酒吧后台。
　　
　　秦云还在那里逗着贝贝玩。杨阳坐到秦云身边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长发柔声的问道，“累了吧！”秦云笑着说，“贝贝还不想休息呢！她说要玩一会儿。”
　　
　　杨阳抱起贝贝，在她脸上狠狠的吻了一下，顿时贝贝咯咯的笑了起来，边笑边喊道“爸爸坏，又咬贝贝了，妈妈救命啊！”
　　
　　杨阳说，“你还睡不睡觉去？不去的话爸爸还要咬你呢！”贝贝笑着喊道，“妈妈我们睡觉去了哦！”秦云笑着从杨阳手里接过了贝贝。
　　
　　杨阳在妻子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说，“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秦云点点头，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妻女都回去了，杨阳觉得喧闹的酒吧顿时安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生命里某些寂寞的东西活了过来，然后蓬勃着生长在了所有的血管里。他拿出手机，拨了落落的号码，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杨阳想，一个月了，落落就这样消失了。
　　
　　杨阳坐在酒吧吧台后面，看着行行色色的来客，不觉间想起了很多往事。
　　
　　三年前的某一个下午，在他贴出招聘驻唱广告后不久，就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来应聘，杨阳记得那天落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白色的高跟鞋，一头秀发瀑布似的长发散披在肩上。第一眼看到她，杨阳在心里想，世间竟然有如此素净淡雅的女子。没想到打动杨阳的不仅仅是落落的外表，她的歌声让人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她的音色很好，歌声忧伤中带着一点伤痛，明快中伴着单纯，无论是表情还是感情的释放都很到位。于是杨阳没有考虑别其他人就直接留下了落落。
　　
　　以后的日子里，落落夜夜来酒吧演唱，风雨无阻。杨阳觉得有落落陪伴的那三年，是自己这三十年里最快乐的日子。
　　
　　落落刚来的时候，杨阳刚与秦云度完蜜月回来，但是奉子成婚的杨阳已经是一个准爸爸了。他一边照顾着怀有身孕的娇妻，一边照顾着酒吧。在别人眼里秦云是一个漂亮懂事识大体的女子，可是在杨阳眼里她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依赖着自己的小女孩，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着她。
　　
　　酒吧的生意很红火，夜夜客满座。杨阳有些忙不过来，有时候，在没有人点歌的时候，落落会悄悄的来到杨阳身边，帮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杨阳把一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没有结婚没有孩子，那么，自己就可以争取这份爱，即使很辛苦，他也在所不惜。可惜遇见落落太晚了，晚到了没办法逃开现实的地步，而他能做的仅仅是站在远处看，看着那个单纯忧伤的女子长大并远去。
　　
　　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学期就结束了，落落想自己在“云阳”酒吧已经干了半个学期了，这样夜夜高歌的日子自己过腻了，是该走了。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她打电话给杨阳。电话是通了，可是接听的人是秦云。秦云说“落落是吗！有什么事？杨阳还在睡觉呢！他昨晚喝醉了，还没有起来”。
　　
　　落落听秦云这样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就说道“秦姐吧！没什么事，只是想不做驻唱了，想告诉老板一声，既然他没起床那就等我晚上上班的时候再给他说吧！”
　　
　　秦云说，“嗯！那也好啊！”
　　
　　落落迟疑的问道，“秦姐身体还好吗？快生了吧！”
　　
　　“嗯！大概就这几天吧！昨天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要我住院，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住进去。”
　　
　　“哦！那也好，你自己多注意点！”
　　
　　“嗯！好的，谢谢落落。”
　　
　　“秦姐，那就这样了，我先挂了，等下要去上课呢！”
　　
　　“好的，落落，再见！”
　　
　　挂上电话，落落突然很失落。杨阳不常喝酒，醉酒更是很少有的事，昨晚的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醉酒呢？想着想着，落落突然苦笑了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丫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喝多少关你什么事呢？秦云都不急你担心什么啊！于是她摇摇头，背起包去了练声房。
　　
　　晚上八点，落落一踏进酒吧的门就看到杨阳坐在吧台后面的高脚椅上发呆。落落走到他面前大大的“嗨”了一声，杨阳应声跳了起来，差点摔下高脚椅，落落笑着拉了他一把，使他不至于跌倒。
　　
　　杨阳见来人是落落，就笑着骂道，“死丫头，来了也不说一声，是我命硬，换别人早被你吓死了。”
　　
　　“啊哈！有人发呆没有发现我来了，现在反倒是怪我没有出声了？”
　　
　　“就你会说啊！谁说我发呆了。”
　　
　　“没有！没有！我们杨老板这么精明的人连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怎么会发呆呢！是我不小心撞着猪了。”
　　
　　“死丫头，看我不打你！”杨阳边说边抬起手要打落落，落落拉住他高高抬起的手说，“好了，我投降，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呢！”杨阳边说边拉着落落坐下。
　　
　　落落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还没有客人来，就问道，“怎么没有人啊！都九点多了呢！”
　　
　　“今晚啊！不会有人来了”杨阳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没有人来了呗！”
　　
　　“没有原因？”
　　
　　“有！但是不告诉你，秦云说你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有是有，但是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哎呀！丫头学会我这招了，不告诉我？”
　　
　　“是的！”
　　
　　“你确定？”
　　
　　“不是确定，要告诉你可以，但是有前提。”
　　
　　“什么前提，说来听听！”
　　
　　“小事一桩，对你来说！但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呢？”
　　
　　“哈哈……，落落也有不确定的事啊！放心，只要我们美丽的驻唱小姐说了，杨阳都惟命是从。”
　　
　　“真的？”
　　
　　“真的假的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那你教我学鸡尾酒的调法，我想学调酒，你不是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学过调酒吗？而且现在的你调的酒都没有人挑剔呢，教我可以不？”
　　
　　“你学这个干嘛呢？”
　　
　　“我毕业了也学你开酒吧啊！”
　　
　　“哎呀！来个抢生意的，这个我可不干了啊！”
　　
　　“杨阳，你真的小气啊，舍不得教别人技术！你看如果我学好了，别人问我我的调酒是在哪里学的，我说是你教的，你脸上不是很有光吗？”
　　
　　“哎哟！你很会说啊，才发现！有这样一说？”
　　
　　“是的。”
　　
　　“那你叫我师父，叫了我就教你。”
　　
　　“要三叩九拜吗？”
　　
　　“拜就免了，师父要叫！”
　　
　　“好，我叫！”落落说完话，很甜的叫了声“师父”，杨阳笑着应声“哎”，顿时两个人互相望着爆笑起来。
　　
　　杨阳教完落落鸡尾酒的调法后，又想起了落落打电话的事，就问道“丫头，上午打电话什么事？”
　　
　　“那个嘛！那个……”落落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离开这两个字，她下意识的发现自己很希望和杨阳呆在一起。当她发现自己的心理时吓了一大跳。
　　
　　“别这个那个了哈！快说啊！我一会就要回去了。”
　　
　　“有事吗？为什么回去这样早？”
　　
　　“云儿明天要去医院，她快生了，我要去陪着她，所以今晚在门口挂了休业的牌子，我知道你这个小迷糊没看到。”
　　
　　“有吗？我还真的没看到，那你就快回去啊！这样还来酒吧干嘛！”
　　
　　“我妈妈在陪着她呢！我来这里稍微的收拾一下，顺便告诉你这几天不要上班了，等哪天要上班了我打电话叫你，还有你上午找我什么事，我知道没事你是不会找我的。”
　　
　　“哦！我不想做驻唱了，想辞职呢！”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杨阳一脸不相信的问落落。
　　
　　“就是我不想做驻唱了啊！想辞职呢！”落落小声的重复道。
　　
　　“为什么？为什么呢？”杨阳不相信的问道。
　　
　　“没什么为什么啊！就是不想做了”
　　
　　“落落，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不，我找不到新的驻唱，你在这里已经得到了客人的认可，别走好吗？等我找到了新的驻唱你马上走，怎么样？”看着杨阳期待的眼神，落落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于是落落点了点头。
　　
　　看着落落点头，杨阳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他真的真的很怕这个精灵般的女子突然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他想即使今生无法拥有她，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的也是一种快乐。
　　
　　三
　　
　　音乐课。
　　
　　老师在讲乐理知识，一阵手机铃声很不识相的响起，老师的双眉立马纠结在了一起，同学们回头望着坐在最后一排的落落，落落一张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杨阳的来电，没敢再看第二眼就挂断了电话并关了机。
　　
　　下课后，落落打电话给杨阳，杨阳说酒吧的门开了，让她晚上过去上班。挂上电话，落落才想起已经有十多天时间没有去“云阳”了。
　　
　　晚上七点，落落坐车去了酒吧！到店里时门开着，但是没有客人，只有杨阳和几个服务员在那里闲聊，大家都在开心的笑。落落走上前去，笑着说：“你们在谈什么呢？很久没见了，想你们了，大家还好吗？”
　　
　　大伙都笑着说：“我们美丽的驻唱来了，这边风景独好啊！”大家说说笑笑，只有杨阳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落落。落落抬头看到了杨阳眼睛里有些惆怅的东西在闪动，她用力的摇摇头，想把幻觉摇掉。这时杨阳说话了，他说“傻丫头，小心脑袋，就一个圆乎乎的东西，甩掉就没有第二个了，还是小心的好。”大家齐声哄笑，落落在大伙的笑声中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
　　
　　落落想，自己的心事逃不过杨阳的双眼，于是她无奈的抬头，送给杨阳一个白眼。这时有人说：“落落，你知道吗？老板有了女儿了，我们吵着要他请客呢！“
　　
　　“真的吗，杨阳？你有了女儿了啊！“落落欣喜的问道，一张小脸上满是兴奋。
　　
　　杨阳看着单纯如婴儿的落落，在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嘴巴上却得理不饶人的说：“丫头，我添了女儿你怎么那么兴奋啊！”
　　
　　落落一下在上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有啊！只是觉得好奇嘛！你那么年轻看起来不像是有孩子的人，突然听你说有了女儿，我好奇嘛！”
　　
　　大伙看着落落一脸的窘相，就帮着说“老板，你就省省吧！每次就知道捉弄落落，还是多想想请客吃饭的地点吧！”
　　
　　杨阳不答话，只是嘿嘿的奸笑着。
　　
　　慢慢的有客人来了，大伙都分头去招呼客人了，只有杨阳和落落还在吧台后面呆着。
　　
　　杨阳看着落落说“这十多天过得好吗？”
　　
　　“嗯！还好，只是有时候会很无聊”
　　
　　“是吗？怎么会无聊呢？”
　　
　　“没有工作嘛！下课后就不知道干嘛，有时候上网，有时候发呆。”
　　
　　“哦！你也上网？”
　　
　　“上啊！怎么不上！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上网聊天听歌看电影啊！”
　　
　　“你比我舒服多了，我还要照顾秦云和孩子呢！”
　　
　　“对了，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好玩吗？”
　　
　　“叫贝贝，有时候会哭，不过大多数时间在睡觉，还算乖！”
　　
　　“那你会抱她吗？”
　　
　　“会啊！把她当成你放大几倍不就会抱了吗？”
　　
　　“找死啊你！取笑我！”
　　
　　“逗你好玩呢！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就老是害羞呢！一点都不像是音乐系的学生啊！”
　　
　　“是吗？音乐系的人没有中文系的人脸皮厚，所以老是害羞，这是顾面子。”
　　
　　“是吗？这话说的有点不要脸哈！自夸成这样。”
　　
　　“那是，这个社会要脸的人不多，比如有人就是奉子成婚的啊！”
　　
　　“得！丫头，打住！我认输了，一个奉子成婚就被你说的这么不堪。”
　　
　　“不是的，只是觉得好玩。”
　　
　　“你啊！真是个孩子，这有什么好玩的啊！我比云儿大5岁，她一出生我们就在一起，我毕业后等了她5年啊！她毕业我们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有什么可以惊奇的！”
　　
　　“这样啊！你们还真的是青梅竹马呀！”
　　
　　“算是吧！”
　　
　　“幸福的男人一个！看你一脸的满足相。”
　　
　　“是吗？我的心事你能看懂吗？”
　　
　　“看不懂心，看你的脸就可以了！”
　　
　　“丫头，凡事别只看表象，记住我的话，有人点歌了，去唱歌吧！”杨阳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向门口。
　　
　　落落在台上唱着王菲的《红豆》，忧伤的歌声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然后钻进心里深入到血液里流向全身。
　　
　　杨阳坐在酒吧的一个昏暗角落里，看着台上的落落怀抱吉他边弹边唱，他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忧伤，远远的谁都无法触及她那层透明的伤感，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当落落唱到“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的时候，台下的杨阳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在心里感叹“是的，一切都有尽头，只是有时候尽头来的太迟，迟到了让人悔恨的地步。”
　　
　　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年时间过去了，这一年里杨阳和落落，秦云和贝贝都在时光里穿行，然后不留痕迹的长大。秦云在证券公司上班，周六和周日来酒吧玩，贝贝也学着叫爸爸了。秦云来的日子里，杨阳总是陪在她们母女身边，有时候杨阳会抱着贝贝让落落逗她玩，秦云站在旁边看他们三个人玩，有时候秦云会托落落抱着孩子，而她自己悄悄的溜到舞池里玩一小会儿。
　　
　　落落一直认为杨阳是个幸福的人。
　　
　　某个夏日的晚上，暴雨如注。下班后，由于雨大大家都无法回家，于是三三两两的在酒吧里闲聊，杨阳和落落坐在一起。落落对杨阳说，“大家一起辛苦了大半夜的，大老板你不给大伙调一杯酒吗？”于是杨阳大声的对大家说，“大家想喝什么就自己动手啊！”说完，她起身给落落调了一杯酒，落落接过尝了一下，觉得不像是平时喝的鸡尾酒，于是就问道“这是什么酒啊！好像不是鸡尾酒。”
　　
　　“这是只给你的酒，名字嘛！就不告诉你了。”
　　
　　“真的，我不信呢！”
　　
　　“爱信不信，等有一天你不爱喝这酒了我就告诉你它的名字。”
　　
　　“那如果我一直爱喝呢？”
　　
　　“那就一直不告诉你！”
　　
　　“真是个可恶的人！”
　　
　　“哈哈……”
　　
　　“笑什么啊！你不笑大家都看到你的幸福呢！”
　　
　　“哦！是吗？你说我的幸福那我就真的幸福吧！”
　　
　　“难道你不幸福吗？那么漂亮的妻子，外加可爱的女儿，事业也算有成吧！还不幸福？”
　　
　　“丫头，在你心里有钱有家就是幸福吗？”
　　
　　“那倒不是，钱不是一个人的所有，但是和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该有的都有了，那样还不幸福吗？”
　　
　　“是的，那是幸福！”
　　
　　“那就对了啊！你不正是这样的吗？”
　　
　　“丫头，爱情没有看上去那么的简单，就像人穿一双漂亮的鞋子一样，好看的鞋子穿着合不合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你懂吗？”
　　
　　“我懂！可是你不正是穿着一双既漂亮又合脚的鞋子吗？”
　　
　　“大概吧！你有男朋友吗？”
　　
　　“我？有啊！不过分手了！”
　　
　　“为什么？”
　　
　　“还问啊！不合脚呗！”
　　
　　“哈哈，聪明的丫头，知道现学现用，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马上就二十一了。你比我大了一周的年数。”
　　
　　“什么一周的年数？”
　　
　　“笨啦！大七岁就是大一周的年数啊！”
　　
　　“你个机灵鬼，有这样算年数的吗？”
　　
　　“以前没有，现在不是有了吗！”
　　
　　“哈哈……”
　　
　　“笑什么笑啊！奸笑！”
　　
　　“见了你不想奸笑都难呢！”
　　
　　落落的脸气得变了形，杨阳走过去，用手在她的脸上乱摸一气，一边摸一边说“别这幅苦瓜相，本来就不漂亮，再加上这副样子就更丑了。”不说还好，落落本来不难过，被杨阳一摸，心里的难过一阵深似一阵，她没忍住泪水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杨阳看落落哭了，一下子手足失措了，他蹲在落落面前不停的说“好了，别哭了，和你闹着玩呢！你哭什么啊！比我们家贝贝还爱哭呢！”落落拼命的忍住泪水，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泪水仍然流了下来。
　　
　　雨渐渐变小了，大伙陆续离开。落落起身要回住的地方，杨阳说“下着雨呢！我送送你吧！”
　　
　　落落没有搭话，杨阳关了酒吧门，开出了车子，强行把落落拉上了车。落落沉默着不说话，杨阳问她“你住在哪里啊？”
　　
　　落落不吱声，杨阳又问道“你住在哪里！”落落还是不吱声，杨阳发脾气了，他用手在方向盘上狠狠的砸了一拳，然后吼道“快说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都后半夜了，你还要不要睡觉，明天不上课吗？”
　　
　　落落仍然不说一句话，杨阳一把拉过落落，很粗暴吻她，落落推开他，给了他一巴掌在脸上，杨阳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明天要不要上课？”
　　
　　落落的泪水再次涌出。杨阳看到落落又哭了，他松开手，转头望着窗外，大街上早已无人了，只有路灯寂寞地亮着，他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的抽着。落落挤到杨阳身边夺下烟扔出窗外。杨阳转头，落落看到杨阳也是一脸泪水。落落轻轻的抬手抹去那些泪，然后轻声说“房山新区，严管街104号”，杨阳没有吱声就发动了车子。
　　
　　五
　　
　　杨阳依旧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台上的落落轻声慢唱，歌声如来自天堂的天籁，划过每一个人的神经，然后直击心脏。一曲终了，掌声四起。杨阳合着大家的掌声双手合拍，就在两手合拢的瞬间他觉得有某些温热的东西落到了手上，他抬手摸一把脸，那些透明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消失。
　　
　　杨阳觉得，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找不到知己，而人生最大的哀痛莫过于找到了知己却无法相守一生。他知道落落是自己等了近三十年的人，可是她迟到了，她的迟到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逃避的困境，这样他只能穷其一生看着她一路走去，却无法牵手同行。
　　
　　落落一曲终了，有人请她喝酒，是个与落落差不多的年纪的男子，不过看穿着打扮似乎是商场名流，杨阳看见落落很大方的坐在男子的身边，接过他点的饮料一饮而尽。杨阳知道落落平时不大喝酒的，要喝的时候几乎都是自己调制的很淡的酒。可是那一夜，不知道为什么她大口大口地狂饮着别人为她点的酒，表情有点绝望又有点狂放，看上去有一种痛到深处无法释放，用借酒浇愁来排遣心情的任性。忧伤明显的挂在她脸上。
　　
　　杨阳起身，到吧台后泡了一杯龙井茶，然后把它放到了落落面前，落落手起手落，茶落杯碎。旁边的客人笑着再敬一杯酒，落落斜望杨阳一眼，粉面含娇双眼带泪的接过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愁结紧锁。看着落落放肆的醉，杨阳无声的退会吧台后。
　　
　　秦云抱着两岁的贝贝来找杨阳，刚一进门，恰好看到了满脸伤痛满眼关切地退回吧台后的杨阳，聪明的她一切了然于心。心在无意间被扯痛。她原本认为杨阳是自己的骑着竹马弄青梅的郎，今生只属于自己，没想到在不经意间自己遗失了他。她紧紧的抱着贝贝，亲了一下孩子，然后对贝贝说：“看！爸爸在吧台后面，快叫爸爸。”
　　
　　一阵清脆的童音响起，杨阳抬头，正碰上秦云柔情似水的双眸，贝贝挥舞着两只小胳膊要爸爸抱。他起身快走几步接过女儿，边亲女儿便拉着秦云退回吧台后。
　　
　　杨阳看着秦云问道：“云儿，怎么来了酒吧呢？今天不是周末，明天还要上班，你怎么没有休息过来了呢？”
　　
　　“贝贝想爸爸了，不睡觉，非要吵着见你，我就带她过来了，看下你就回去睡觉。”
　　
　　杨阳听了妻子的话，就对怀里的女儿说：“贝贝乖啊！回去睡觉好不好，十点多了，要睡觉了，贝贝最听话了，是不？”
　　
　　“嗯！贝贝听爸爸的话，但是爸爸亲一下贝贝，贝贝才会回去睡觉。”
　　
　　杨阳抱着女儿在她的小脸上狠狠的吻了一下，贝贝咯咯的笑了，他转手把孩子交给妻子，然后抚摸了一把妻子的秀发，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说：“云儿，来！我送你们回去，要早点休息，下班我马上回来。”
　　
　　秦云起身，帮杨阳整理了一下衣服，抱起贝贝说：“别送了，就两分钟的路程，送什么啊！我们这就回去了”说完径直走了。杨阳跟了出去。
　　
　　杨阳送走妻女，刚返回酒吧，就看到那个小帅哥还和落落在一起，还不时的摸摸落落的脸，落落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不胜酒力而站立不稳。杨阳看着落落觉得心里某个部分在死去。他走过去，扶起落落，那个客人不允许杨阳带落落走，杨阳冷冷的对他说：“这是我们的驻唱，不是陪酒的小姐，你搞清楚状况。”
　　
　　“驻唱怎么了，他妈的还不一样的做小姐！”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驻唱……”客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杨阳一脚踢翻了桌子，指着门对那个人说：“你给我滚出去，立刻！”
　　
　　“什么？让我滚！你老几啊！我找你们老板说去！”
　　
　　“滚！别找了，我就是老板，你给我滚出去，立马！”
　　
　　那男子一脸尴尬的溜走了。
　　
　　杨阳在后面的休息室里给落落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了。然后自己跑出去招呼客人。
　　
　　凌晨两点钟，酒吧打烊。
　　
　　杨阳看着沉醉的落落，不知如何是好，他拉起她用手拍拍她的脸，边拍边叫道：“落落，好点没有，下班了，起来我送你回去，”怎知道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落落竟然抱着杨阳哭了起来。杨阳问落落怎么了，落落不说话一直一直哭着，等她哭累了，竟然在杨阳的怀里睡过去了。杨阳无奈的把她抱上了车，然后送到她住的地方，交给了和她租住的朋友。
　　
　　杨阳返回家，刚一进门就发现秦云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等自己，杨阳惊奇的问道：“云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睡不着，只能等你回来了。”
　　
　　“好了，听话，先去睡觉，我洗完澡就来睡觉。”
　　
　　秦云听话的回房去了。等杨阳洗完澡出来，他发现秦云坐在床上发呆，杨阳问她：“怎么了，云儿，你怎么不睡觉？发什么呆啊！”秦云不说话，眼泪却流了下来，杨阳坐到她身边，无言的揽过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秦云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问道：“阳，你不会丢下我和贝贝不管吧！”
　　
　　杨阳听了秦云的话，心里一痛，马上想到了沉醉的落落，还有她今天令人心碎的哭泣，可是他知道有些事他无能为力，他的生活不允许他选择，他也没有选择。于是杨阳一边为秦云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说道：“傻丫头！怎么老是长不大呢！做妈妈了还孩子一样，我怎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呢！你们是我的宝，一个大宝贝一个小宝贝，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的，快睡觉，你明天还有上班呢！”
　　
　　秦云听见杨阳这样说，听话的躺了下去。在杨阳的怀里秦云不一会儿就入眠了，而杨阳却一夜无眠，为着另一个无人知晓的牵挂。
　　
　　六
　　
　　一晃一年过去了，落落已经到了大四毕业的时候了。有时候落落在心里想，自己对杨阳的真的是言听计从，一个驻唱做了三年，而且是在同一家酒吧！夜夜在“云阳”歌舞升平，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和杨阳在一起吗？她在心里叹息，明明知道自己守候的人无法给自己承诺，可是自己还是放不开，明知等下去等于走进了死胡同，自己还在等。如今要毕业了，论文已经定稿了，大家都陆续签了工作，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学校有支援西部的指标，如果可以，自己可以去西部，落落想，可是妈妈说在家乡已经找好了工作，是一所重点中学的音乐教师。落落想，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是时候去北方或大西北看看了，她瞒着所有人签了支援西部的协议书，然后选择了西部最西的西藏。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她很坦然。
　　
　　“云阳”酒吧。
　　
　　杨阳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心里有一种孤寂感，他想今夜暴雨如此，该不会有人来酒吧痛饮了，于是他给所有服务员放了假，让他们都回去了。看着那些年轻单纯的面孔欢笑着消失在雨幕中，他觉得自己老了，是心在老去。很多时候他开始安于现状，不再去争取什么。甚至连自己挚爱的写作都开始放弃。有时候，他打开电脑，盯着屏幕不知道该干什么，文字早已经在自己的灵魂里死去了，剩下的是荒芜了的心情。自从女儿贝贝出生，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看着那个活泼可爱的生命日渐长大，他的心开始沉静下来。其实，在他的灵魂深处有一份怎么也割舍不了的情愫，那就是落落。那是个天使般单纯善良的孩子！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想，今夜暴雨如斯，她该是不会来了吧！自己努力地留了她三年，这三年里，他们夜夜相聚，却是千言万语只化为无言的注视，自己调酒她坐在远处观望着自己，她唱歌的时候自己坐在最昏暗的角落里守望着她。三年呵！三年的日子在彼此的凝视中过去了。
　　
　　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之间荒废了的是什么呢？杨阳觉得自己想不透，现实厚得像是城堡，仅凭自己单薄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冲出去，于是他安分地守着自己曾经苦心经营的巢，让日子流水般趟过自己的生命。
　　
　　杨阳想得烦了，从桌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从身体某个部位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落落从的士上下来，看到酒吧里灯火通明，但是没有看到人影。她想，大家该是聚在了舞池吧，可是当她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今夜无人。她恍惚地拍拍自己的头，是的，今夜暴雨如斯。怎么会有人来酒吧呢！可是，服务员呢？她四处张望，还是没有人。落落习惯性的看看杨阳平时坐的那个角落，果然杨阳在那里。
　　
　　落落走过去，从杨阳手中拿过烟头熄灭了，然后看着他。杨阳抬头，看到落落身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散披着长发，斜挎着背包，她还是那样的清纯，那样的让人惊为天人，三年时间呵！她怎么仍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呢！
　　
　　落落看着杨阳盯着自己发呆，就在他的对面坐下，轻声的问他：“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给他们放假了，今夜暴雨如斯不会有人来了。”
　　
　　“我不是来了吗？”
　　
　　“你另当别论！”
　　
　　“是吗？”
　　
　　“你看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湿的地方，想必是被男朋友送过来的。”
　　
　　“哦！我都不知道自己有男朋友，你倒是知道我有啊！”
　　
　　“你没有吗？”
　　
　　“我不会找开出租车的人做我男朋友的。”
　　
　　“哈哈……，逗你玩呢！对了，今晚你怎么会来酒吧呢？暴雨啊！你值得为了表演顶着暴雨来这里吗？”
　　
　　“哦！我不知道会有暴雨，就算知道了也要来啊！今夜是我在‘云阳’的最后一次演唱，我要毕业了，该走了。”
　　
　　杨阳心里一惊，明知道她会走，可是没想到会这样快，他拿着酒杯的手颤了一下，酒泼了出来，洒在他的牛仔裤上。落落默默的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杨阳无声地接过纸巾，低头擦着裤子上的酒渍。
　　
　　落落看着杨阳低头擦酒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眼睛发酸发胀，她把头转向别处，然后放大声笑着说：“杨阳，知道吗？我签了支援西部的协议书，要去支教了，十年后才能回来。”
　　
　　杨阳吃惊的抬头，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他微微的笑着说：“落落，你在骗我吧！不是说你妈妈在家乡给你找了工作了，不是在第一中学教书吗？”落落站起身来，一边在大片大片空着的桌椅之间穿梭着一边大声地说：“是的啊！可是我不想留下来了，想去西藏生活，想看看那些淳朴的牧民是怎么样在蓝天白云下赶着牛羊放歌的，想看看藏族阿妈是怎么样用虔诚的心把转经筒转的圆圆满满，想看看布达拉宫里大大小小的佛寺，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想去看看。”
　　
　　“那去旅行也可以啊！为什么非要去支教呢？”
　　
　　“那不一样，旅行者仅仅是以客的身份品味着属于表层的东西。而居住着则是一种血脉相通的深入的了解，那种心境不同，体味到的东西也不同，就好比妻子和情人的关系，与妻子是生死相依的亲人的感觉，与情人只是两情相悦或者是彼此利用，而少了那份生死相依的亲情之感啊！”
　　
　　“是吗？丫头你怎么说起事来一套一套的啊！”
　　
　　“仅仅是个比喻。”
　　
　　“可是你的比喻貌似很深刻啊！是你的心得体会吗？”
　　
　　“杨阳你少来了，今夜我懒得和你吵。”
　　
　　“哈哈……丫头生气了啊！好了，明天走吗？今夜我给你结了工资吧！”
　　
　　“好吧！”
　　
　　落落接过杨阳递过来的钱。看了看说：“多了，不要！”
　　
　　“不多，就当是我给你的进藏路费吧！我没别的话可说也无法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就给你买张火车票吧！”
　　
　　“不要，我自己会去，我只要我的工资。”
　　
　　“丫头，别这么倔好吗？我留了你三年，你给我挣了很多，你要走了，这是应该的。”
　　
　　“你又不欠我什么，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只要我的工资。”落落盯着杨阳的脸坚决地说。
　　
　　杨阳无言的接过落落退回的钱，沉默着坐下。
　　
　　落落站在大片大片空白的桌子间说：“我给你唱两首歌吧！唱完就走。”
　　
　　杨阳抬头，笑着说：“好啊！你唱我调两杯你喜欢的酒，今夜顺便告诉你，以前单独调给你的那是‘蓝色忧郁’”
　　
　　落落走上台，边自己弹着吉他边唱起了歌。
　　
　　“……还未给你吧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杨阳边调酒边听落落撒落满空间的忧伤，忍不住泪水落进了酒杯。
　　
　　吉他声一转，另一首歌流淌出来，是韩剧《对不起我爱你》的主题曲，一样的绝望，一样的哀伤，落落一脸的泪水。
　　
　　吉他声一停，歌声无迹。落落站在台上没有动，杨阳端着两杯酒走过去站在落落面前说：“喝吧！这是只给你的‘蓝色忧郁’喝了就此别过。”
　　
　　落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抬头看着杨阳，看着杨阳哀伤的眸子，落落觉得这三年来自己和他挣扎的太久太久，久到了原本一脸阳光的他竟然面带愁容，久到了他常常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流泪。杨阳看着落落毫不迟疑的喝完自己调制的酒，心里一阵狂疼，他一个趔趄后退几步，落落伸手拉住了他，两个酒杯同时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杨阳无法克制自己心里的难过，一把拉过落落紧紧的抱住她，落落在杨阳的怀里放声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落落哭累了，她蹲下身，坐在地上沉默着不出声，杨阳也坐下去抱着她不说话。
　　
　　雨声渐小，夜已深了。
　　
　　落落推开杨阳，沉默着起身，杨阳站起来看着她往外走。落落走到门口，回头看杨阳一脸寂寞的站在舞台上，脸上有绝望的哀伤。她转身狂奔回去，杨阳伸开双臂再次紧紧的拥抱她，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吻了对方。
　　
　　杨阳关了店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用车送落落回去，而是彼此牵着手慢慢地走向落落的住处。
　　
　　杨阳问落落：“走了还回来吗？”
　　
　　“不知道，十年时间呢！估计不会回来了。”
　　
　　“可是如果我想你了怎么办？”
　　
　　“不知道，我也会想你的。”
　　
　　“是吗？终有一天你会嫁人的。”
　　
　　“是的，但是嫁人并不代表忘记。”
　　
　　“我会去西藏看你的。”
　　
　　“那带着秦云和贝贝一起来吧！我做导游带你们玩。”
　　
　　“嗯！那你也带上你的另一半吧！”
　　
　　“如果有，一定带着的。”
　　
　　“你为什么出现的那么迟呢？”
　　
　　“是啊！我也在问自己怎么遇见你那么迟，可是大概是缘份吧！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
　　
　　“你相信来生吗？”
　　
　　“本来不信，但是遇见了你就信了。”
　　
　　“那记得下次别迟到啊！”
　　
　　“好的，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迟到，这次，你就好好的照顾秦云和贝贝，她们已经是你生命里的一大部分了，谁都无法替代，那是一种亲情，两个很好的女子，请珍惜！”
　　
　　“嗯！好的，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你走，我就不送别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想看着你离开。”
　　
　　“你是说不送别就意味着没有离别吗？”
　　
　　“大概是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机灵鬼一个。”杨阳边说边用手指刮了一下落落的鼻子。
　　
　　“我是你前生丢弃的一根肋骨，所以今生能看懂你的心。”
　　
　　“哈哈……，是吗？有点像。”
　　
　　夜色在加浓，路程在变短，是该回去了呢！落落站着不再移动脚步，杨阳明白路走到了尽头，他停下脚步看着落落不说话，他想把落落的容颜刻进生命里，让自己深深的记住这个女子。
　　
　　落落抬头看了一眼杨阳，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她抬手轻轻的拂过杨阳的面孔，杨阳看着落落眼中的泪水，自己强忍的难过涌上心头，他抬手按住落落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让她的手温暖着自己。杨阳落下的泪水打湿了两个人的手，落落猛然惊觉。她帮杨阳抹去脸上的泪水，抽回手转身就要离开。
　　
　　杨阳拉住落落的胳膊，落落转身。两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拥抱。
　　
　　离别。拥抱。再离别。终于一切成了定局，落落独自走向自己租住的公寓，杨阳转身慢慢的走回。
　　
　　夜在他们孤寂的背影里拉下了帷幕。
　　
　　七
　　
　　落落离开后，杨阳招的驻唱叫浅蓝。浅蓝的演唱功底很不错，可是在杨阳的心里，“云阳”的驻唱只有一个，那就是落落。
　　
　　落落离开后，她曾试着给她打电话，可是落落的手机永远不通。他天天打开邮箱，期待着能收到落落的来信，可是，他天天带兴打开败兴关上。落落的QQ头像和MSN头像一直是灰色的。杨阳想，或许自己是该放下的时候了，等待已经没有了意义。
　　
　　有时候，杨阳看着台上低吟浅唱的浅蓝，会产生落落仍在的错觉，可是当他想再调制一杯“蓝色忧郁”给她的时候，他会发觉那个浅笑着观望自己的女子早已不在。
　　
　　八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
　　
　　杨阳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和一天天变得成熟稳重的妻子，他觉得正自己在时间的年轮里无声的老去。曾经的岁月里，自己心仪的女子，逃不开的枷锁，一起是那么的沉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现在，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的长篇小说《离开，在你哭泣之前》即将出版，那是自己写的关于纪念落落在自己身边的岁月的书。书将出版，可是人呢？他无声的叹息。
　　
　　落落离开后，杨阳一直在想，一个男人能像自己这样执着地等待的人不多吧！可是别人等到的结果是幸福的，而自己的是无尽的痛苦。他想，自己最爱的人是个无法留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个曾经夜夜歌唱的女子，今昔又何在呢？
　　
　　他看着风格依旧的酒吧！有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恍惚，有时候看着浅蓝歌唱，他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去年元夜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道何处去，桃花依旧笑迎风”这几句诗来。
　　
　　不知道是杨阳的诚信感动了落落还是落落明白了杨阳的牵挂，在某个黄昏，当如血的残阳染红天边的时候，杨阳接到了落落来自拉萨的信。
　　
　　杨阳打开信封是，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原来是请柬，照片上的新郎英俊高大，细看在眉宇间和杨阳有几分相似。新娘依旧清纯可人，洁白的婚纱衬得她如天使，里面还有一大堆别的照片，有落落和藏族阿妈照的，也有她站在布达拉宫前照的，还有她散披着长发穿着民族服饰站在草原上照的。其中有一张照片让杨阳泪流满面。那是落落怀抱吉他，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白色高跟鞋站，斜跨着乳白色的挎包，散披着一头长至腰际的黑发在一家名叫“思阳”的酒吧前照的，相片的后面写着“这是我和文君合开的酒吧，文君是我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
　　
　　落落婚礼前夕，杨阳乘坐列车踏上了先北上后西去的列车，一路上他未曾合眼，他想亲自体味一下当年落落一路走过的风景，体味一下她当时的心境。
　　
　　婚礼当天，按理是落落的爸爸把落落带到教堂，把她交给文君，可是落落说杨阳是自己的哥哥，要杨阳带自己入教堂。杨阳一路牵着落落走过大红的地毯，他觉得那是他与落落的婚礼，当他把落落的手交给文君时，落落在几秒钟内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心痛欲裂，可是面上笑的像是弥勒佛。
　　
　　落落被文君带走了，千篇一律的提问和千篇一律的回答。牧师依旧人依旧，只是心在某一刻变得卑微不堪。杨阳看着落落带上婚戒，他转身轻轻离开。
　　
　　一样的街景不同的心境，一如落落当年无声的离开一般，杨阳也悄然离去。他还是不想和落落说再见。
　　
　　若干年后，当落落怀抱着一如她那般娇美的女儿和文君出现在杨阳的酒吧时，他们彼此觉得一切已经远去。
　　
　　秦云坐在杨阳身边娇憨依旧，贝贝逗着落落的孩子玩，杨阳和文君天南海北的聊着，落落在心里想，原来永远只是足够远罢了，曾经的爱情太年轻太经不起岁月的打磨了，年轻得足以让我们彼此爱上并习惯身边的人。
　　
　　秦云起身，放了一张唱片，音响里流淌出一首忧伤的歌来，有人唱道：时光匆匆，远去的岁月里，谁遗失了谁，爱过了，忘记了，千年之后，你我再相聚，你能否告诉我，是我先遗失了你还是你先遗失了我，再相聚，是我先认出了你还是你先认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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