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村庄沉睡在黑色的夜色里,这儿很安静。偶尔听到杜鹃的叫声划破天空,这使我有点瑟瑟发抖。草丛中虫子窜动的声音、老鼠窜门偷粮食的声音,让我又惊又恐。可无奈的我却流浪于这个村庄寻找着我的家。
我走过了许多的家,有的富有、有的已儿孙满堂。我在户外看到他们都睡的那么香甜。有的面带微笑、有的打着鼾声、有的翻着身。总之都在安静的夜里好好的休息。
我找呀找……,似乎没有一家适合我。我来到了一个桐树下,正在为自己不知去向而发愁。忽然听到这户有说话声,当我去认真的听时,有这样的声音:“老鼠就是害人,就那么一点粮食、就那么一个柜子,人家还要使劲的咬……”“就这样呀!咱们人多人均少没办法呀!睡吧、睡吧……”妇女催促着,丈夫睡下了。可那老鼠撞倒东西的声音依然有,再加上这个炕上睡了八个人。作为父母的总让着孩子,他们睡的不够舒服,似乎老鼠的破坏声更大。
我再向火炕上望去,八个人就盖了一床被子和一个军用大衣。身底下铺的是羽子席。父母的衣服都给孩子披在身上。
偶尔有孩子蹬走了被子,翻一下身,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了席印。妇人慢慢的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后,她微笑着缓缓的睡下。
我看了他们许久。再看一下房内,房子很小,土墙是黑黄色的,家具很简陋。我想他们睡的也不舒服。但在外面的我心里更怕。
微风吹动树叶飒飒作响。我回望这个村庄,它安静的沉睡在夜里,这样的如盆一样的地势,这里的人都在半坡上住着。不远的河水脉脉地流着。我默默地想了片刻后,蔚然的一笑。这一家多热闹,我如果参与的话,有两个哥哥和四个姐姐,还有我的可爱的爸妈。我会有多高兴、多幸福呀!
我决定下来了,这一夜我就降生于这个家。我躺在炕上,还感到有煤油灯耀着我的双眼,疲惫的母亲在我身旁睡下。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接触着母亲热的软绵绵的肌肤,听着她的心跳,我高兴的睡着了。一会我又醒来麻烦父母一下。就这样我的降生让这一家过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夜。
天亮了起身上学的哥哥姐姐们,在母亲帮忙准备好后,都要听母亲一句话:“出去别给别人说你又有了一个妹妹。”我疑惑的看着他们,他们总是在我的脸上轻轻的动一下后高兴的离开。
爸爸也起身干活去了,妈妈穿上平时的衣服,当着任何事都没发生一样的干活去了。我的大姐姐辍学了。她负责做饭,和照顾我,必要的时候给父母送一下信。至于我的小哥哥,好像把他送到了亲戚家。
天亮了我本认为热闹幸福的家,寂静了下来。除了大姐姐时时来看我外,我只有睡一会,然后用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看房子内,再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子。那是用纸糊的方格窗儿。我看着那里的光线比较亮,我多想穿透这一切,看一下这村庄白天的景象。
中午哥哥姐姐回来了,他们准备好上学事务以后,悄悄的进来看我一眼。似乎怕把我惊醒,在我跟前呆一会儿就走,他们的脚步声很轻,但他们的心跳声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妈妈劳作回来首先会给我喂奶,下来她会检查一下我的身体状况。“妈妈你休息吧!我把饭给你端来。”姐姐说着行动了,但端来的饭总会在炕拦上放很久。母亲会看着我睡着,又安静的看我许久。心里似乎在想着我长大后的情形,又像在想着别的事。这短短的时间可是我最快乐的时刻,母亲把爱都给了我。我的哥哥姐姐们只有看一下后乖乖的做自己的事儿去。
下午上地时间一到妈妈又走了,我的大姐忙完家务后就来给我说话。虽然我不能给她什么回应,但她却很高兴。她把她的心里话都告诉给我。她告诉我妈妈本应好好地休息,但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所以装着没事干活去。
她说话时表情很难过,而我却动动我的手脚,动动觜无别的反应。姐姐只有叹息一下,给我又倒来奶。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妈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躺在炕上,在我的身边,我非常的高兴,这时的妈妈全属于我的了。她会给我喂奶,看我的衣服穿的如何,看一下我的皮肤、脸色,再看一下我的小肚子是否好着。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还说了什么,总之我会舒服的睡着。
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大姐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母亲对我的爱让我幸福的成长着。我希望着那一天,我可以到房子外面去看一看。有那一天我长大和哥哥姐姐一体玩儿、做事,让爸爸妈妈度过以后的日子。我想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希望那压抑的空气赶快被驱走。
但我未知的世界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天大姐走到我的跟前说:“那些人真坏,我们在一体生活的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走?可爸妈也没有办法呀!他们在背地里知不道流了多少泪。”我听懂了大姐的话,我想说:“我不怕在家吃苦。我觉得和你们在一体我很高兴。”姐姐似乎不满意我的话。“我们在一体吃苦可以,但饿坏了孩子就不可以。咱们家吃穿紧缺,爸妈不忍心让这个新生命受伤。”姐姐说的话让我烦躁不安,我哭了,她又把我抱起来,竭力哄乖我。
“爸爸、妈妈我好想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在心底呼喊着。终于到了这天夜里。我似乎听到妈妈说:“我真舍不得这个孩子,我想把这七个孩子养大后会有多热闹。”妈妈说着,泪水溅在我的身上。爸爸面部很严肃、很深沉。他睡下了,这一夜更安静,爸妈像没有睡着,而我却度过了在家的最后一次安眠。
第二天早上,妈妈异常的看了我许久给我喂了奶后她走了。她的眼角挂着泪,我看到她很伤心的离开了。
风刮着窗子上的纸哗哗作响。这还是早上,还没有阳光透进来,也看不到这一个月来看的景象。阳光像手电筒发出的光从窗子透进来,明亮的地方灰尘在跳舞。这还是早上,太阳还未升起。还未到中午哥哥姐姐都还未上学回来。我竭力的记住周围的一切。我不知道我将会做什么,但我会努力的记住这个家。
大姐准备好了包袱。并用抱褥包好了我。爸爸把我抱了起来,不知怎的我却十分高兴。我这位爸爸很忙碌,这是他第一次抱我。我是多么的幸福。可就在我沉浸于幸福之中时,我没有和我的家告别,我被抱出了房子。虽然我的眼睛被盖着,但我能感觉到我终于见天了。我可以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我在爸爸的怀里睡的很香,爸爸走的很快,我还感到大姐在后面小跑,也似乎听到空气中传来妈妈的哭声。我走了,我离开了这个家。我似乎是高兴的离开了。
爸爸走的是山路,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一个人。我感到我的两边有树、有草、有花、又有绿油油的小麦。我在想像,爸爸的心在跳,扑通扑通……我听见了每一声。我还感到大姐走的很累,她想说:“爸爸!歇一会。”她的话总到口边又咽下。
上了山又下了山,我知道走到了另一个世界,最起码是到了另一个村庄。我在想着这个村庄的夜是不是也很静、很吓人。想看看这一切,但我的眼睛还被盖着,我又进了另一个家。听大姐叫那个妇人“姑”。我想这也许是一个亲戚家。“爸爸把我带到姑姑家干什么?”我想着。只见姑姑揭开我的眼睛,说了句“孩子长的可爱的很。”爸爸咬紧了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大姐把我接下来抱着。让爸爸歇会,爸爸迟疑了会。把我放在了姐姐怀里,一会姑姑又把我抱起。
只一会,我听到爸爸的呼吸声还很急。爸爸说了句:“那人还没有来?”“一会就来了。”姑姑接着说:“你就放心吧!这家没有娃,对咱娃一定好。再一个这跟我还有一点亲,最起码是比较了解的。到了我这儿一切都好办,你就放心的做你的事去吧!”爸爸看了看我后给姐姐说:“一会听姑姑的话。”说完话后他就离开了,他没有给大姐再说话,也没有再看我一眼。我知道他的心里很难过、酸痛、无奈。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更怕他伤害了一个新生命。
爸爸走了,姐姐又抱起我。这次她把我抱的很紧,似乎不允许任何人再抱起我。
这儿的空气对流的太激烈,我总感到不舒服,姐姐抱着我晃动着、注视着我。
一对夫妇来了,这是陌生的面孔。我好不高兴,我依偎在姐姐的怀里,怕他们打破我的幸福。
可那人不知道和姑姑说了什么话,那妇人说:“那就让我们把娃领走吧!”我听了这句话很心痛。可姐姐反应的更强烈,“不!妹妹现在很乖不用你们抱,她很乖的!”姑姑笑了笑说:“你们就歇会儿,这路很远不歇会怎么行?”“不了我们不歇了,还早着呢!我们就快点领回去吧。”
“我是个什么东西呢?你们说领就领。”我感到姐姐把我抱的更紧了。“把孩子让那个阿姨抱上。”姐姐像没有听到似的,没反应,姑姑又说了一声。
“我抱妹妹,我还想抱妹妹。”“琳,你听话了,你爸给你说过阿姨是干什么的你忘了吗?”姐姐听后慢腾腾的走过去,把我轻轻的放在那位阿姨的怀里。她没有离开,依旧看着我。“琳!把娃的东西呢?”姐姐似乎被惊醒,她很快的拿来我的衣服和尿布。
“阿姨这是我妈妈给娃做的衣服和尿布,还有妹妹是很干净的,现在给她换一个尿布。”“好!拿来我给换上。”“阿姨让我来,我换的很好,妹妹很乖。”“来、来,我来。”也不知这阿姨怎的换上的尿布?把我屁股弄的不住的痛,我哭了。
“阿姨让我把妹妹哄乖后在让你抱。”“不能!”说完她就起身了。我要走了,我没有向我姐姐告别,还有我的妈妈,我还没有给她说一声。我愈想愈哭的厉害。也不知道是那位阿姨急还是怎的,她把我抱的好难受。
“我要我妹妹!妹妹!”我听见了姐姐在叫我。那位阿姨不让我回头。我听到姐姐的哭声、听见她在唠叨着:“阿姨你抱不了我的妹妹,你让我妹妹哭的好可怜。”
我走了直到看不见姑姑的村庄。我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她也许忙着给哥哥姐姐做饭,也许站在场边望眼欲穿看着我离开。
我哭的很累了,那位阿姨又让那位叔叔把我抱着。他似乎只知道我是一个东西,拿到家就可以了,毫不估计我的不舒服。我是哭着走了的,走进了另一个家。
一个不温暖的家,常常尿湿的裤子被暖干,一件衣服穿的磨痛我的肌肤。常常吃的奶是冷的,又有多少次吃的奶发酸。这个新母亲她只有我这一个孩子但她不管我。
我急切的想长大,一天天的长大。我亲爱的妈妈给我做的衣服我穿不上了。十月天已经很冷了,我没有棉衣,我整天被放在炕上。
我想我的妈妈、姐姐,好久了,七个月都过去了,我好想他们。终于有一天我的妈妈来了。她来时天刚刚亮,这时天阴着。我记得她来时先抱起了我,她好像在心底说道:“娃长大了,可以立能能了。”她那温暖的双手撑着我,我自信的给她表演着。
我还记得妈妈还没有吃饭,那位新母亲又拿来了布,让妈妈给我做衣服。妈妈说:“我给孩子拿了身棉衣,先给孩子穿上。”新母亲给我把衣服穿上,很舒服。而我亲爱的妈妈她没有时间让我笑一笑。她接着为我做衣服了。一剪刀一剪刀的剪开了,又一针一针的缝起。外面的天愈过愈阴。
我舒服的睡着了,等我一觉醒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雪。妈妈给我做了一身新衣。“你阿姨,这两身你先给娃穿上,我今儿要回去。这雪越下越大,把我不能隔在这儿。屋里的那几个娃的棉衣不说了,饭都没人做。娃都小,这么冷的,我得赶紧回去。”
妈妈这次是含泪回去的,而我却给妈妈微笑着送走了她。
那山路也许很滑,那雪上也许承载着妈妈许多的泪珠,也许妈妈到家时还模糊着双眼,也许在家里她还大哭一场,也许她心如刀绞。
亲爱的妈妈回去了,而我的新母亲脱下了我的新衣,因为她怕我过年的时候没有新衣服穿。她给我换上了那不合适的、让我不舒服的、感觉到非常冷的衣服。
也许天真的很冷,也许是衣服太薄。我感冒了,我的小肚子痛。我会频率很高的大便,甚至还会整日整夜的哭。
我一天天变得无力,一天天向着另一个地方走去。我看不到新母亲的感伤和觉醒。也许真正为我伤心的是我的妈妈,还有我的爸爸、姐姐、哥哥。
我去了,永远的去了。我小小的身体被压在地底下,沉睡了。我没有听见哭声,因为我的新母亲不会难过。我没有听见哭声,也许那个家距我太远。妈妈的声音没有传来,也许纯白的雪花没有把消息传到……不久他们会知道的,我默默的告诉我的亲人:“我很快乐,匆匆八个月,我享受的很多。母爱、亲情、人间的冷漠,我都享受了。”雪依旧的下,我在地下依旧的念着:“匆匆八个月……”
也许多少年后,这个静静的村庄会变得富有。不再有我这样的孩子。可是春风吹到山里的是那么的慢。1996年让我走过了匆匆八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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