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4日,上海博物馆与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联合举办的“宝历风物——黑石号沉船出水珍品展”在上海博物馆开幕。黑石号沉船是一艘唐代(公元830年左右)行驶于中国至中东航线的阿拉伯商船遗骸,1998年因在印度尼西亚勿里洞岛海域的一块黑色礁石旁边被发现,因此命名为“黑石号”。“黑石号”沉船中出水文物多达60000件,其中瓷器占绝大多数,有约55000件,以长沙窑产品最多,还有浙江越窑青瓷和广东地区生产的青瓷,河北邢窑白瓷,河南巩义窑产品,包括3件完整的唐青花瓷盘等,几乎涵盖了唐代南北方最为著名的窑场产品,为研究唐代陶瓷对外贸易提供了弥足珍贵的考古实证,将9世纪东西方海上贸易的盛况展现在人们眼前。
中国陶瓷和丝绸一样,在中国古代输出品中占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在与世界各国的相互交流中,曾起过桥梁和纽带的作用。陶瓷贸易的主要路线,一条是沿着著名的丝绸之路,陆路运销中亚细亚、波斯以及地中海东部的一些国家。另一条是海道自广州绕过马来半岛,经印度洋达波斯湾,到达地中海直至非洲的埃及,这条海道被称为“海上陶瓷之路”。在过去的千余年里,中国陶瓷通过各种渠道输入亚洲、非洲、欧洲、美洲以及澳洲的许多地方,对这些地区的物质文化发展和社会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公元9世纪以后,即我国唐代晚期,中国陶瓷开始作为商品成批输出到国外。唐代封建经济发达,国力强盛,十分重视海外贸易,同亚洲、非洲、欧洲各国的经济贸易、文化交流往来都很频繁。唐朝的首都长安、东都洛阳以及扬州、广州等地,都可以看到各国的使臣、留学生、留学僧、商人的踪迹。唐人到外国经商的也不少。外国商人运来大量香料、象牙、珍珠、犀角、棉布等特产,用以换取中国的丝绸和瓷器等日用工艺品,瓷器是唐代重要的出口商品。从考古资料看,在东北亚的朝鲜、日本,东南亚的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南亚的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中东的伊朗、伊拉克、阿曼以及非洲的埃及等地区都发现不少晚唐、五代时期的瓷器,为这一时期中国陶瓷输出提供了实物证据。
朝鲜是我国东北近邻,唐代中朝两国的关系十分密切。9世纪中叶,江苏、山东沿海一带出现了朝侨聚居的“新岁坊”。从考古资料看,朝鲜是最早输入中国陶瓷的国家之一,在朝鲜半岛发现了相当数量的唐、五代陶瓷。例如1973年在韩国庆州附近出土的一件唐三彩三足罐,蓝彩极美。此外,还出土了越窑青瓷以及长沙窑产品,其中在龙媒岛遗址中出土的一件青釉褐斑贴花人物壶,十分精美。
日本是我国一衣带水的邻邦,自古交往频繁。到了唐代,这种友好往来达到了高潮。这一时期日本政府正式派遣“遣唐使”,到达唐朝共有13次之多。唐朝政府也曾派使节回聘。通过使节交聘,两国政府互赠礼物。“遣唐使”还在中国市场上大量购买各种物品,实际上起了贸易团体的作用。最初,中国陶瓷是作为礼物赠给日本政府的,但由于日本对陶瓷的需求越来越大,于是,中国陶瓷作为商品而大量输入日本。
从9世纪中叶到10世纪中叶,有记载可考的前往日本的中国商船,就有三十多起,其中有的商人前往日本数次,例如唐代商人李邻德、五代商人蒋承勋、蒋衮等人多次来往于中日两国之间。这些从中国去的商船,运去的货物中无疑地装载了陶瓷,中日两国近年来的考古发现证实了这一点。
明州(今浙江宁波)是唐代对日贸易往来的主要港口。1973年冬,在宁波余姚江唐代出海口附近发现一艘唐代沉船,在船上和附近发现大量瓷器,这批瓷器大部分是越窑青瓷,但也有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的湖南长沙窑青釉彩瓷及少量黑釉瓷,同时发现的还有“乾宁五年六月(898年)”铭文砖和一件内底有“大中二年(848年)”四字的青瓷碗。从沉船出土的情况看,这条沉船上的瓷器很可能即是准备在明州港转海船运销日本、朝鲜时遇难沉没的。在日本和朝鲜曾出土了大批瓷器,从种类与器型看,有的同宁波发现的一样,这决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中国瓷器运销日本、朝鲜的实物例证。
在日本,越窑青瓷的出土地点,目前发现有五十多处,器形以碗居多,还有壶、鍑等,在奈良的平城京、京都的平安京和设有接待外宾机构鸿胪馆的福冈附近出土特别多。长沙窑瓷器在日本京都、奈良、九州的博多和久留米、种子岛以及西表岛等寺庙、居民遗址和古墓中都有发现。器形有罐、碟等。唐代白瓷在京都和奈良也有出土,其中以邢窑为多,唐三彩在盛唐时期已输入日本,在京都、奈良、福冈、冲之岛等地都有发现,一般都出自官衙、寺庙、祭祀遗址或贵族大墓,数量很少。因此,这些输入日本的唐三彩应该是唐朝政府作为礼品馈赠日本的。
唐代、南海航路日趋兴盛,航行于印度洋上的中外商船于日俱增。广州、泉州、扬州等是当时的重要贸易港口,所以唐代始于广州置市舶使,掌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中国的瓷器、丝绸等商品,通过这些港口,运往东南亚、印度洋地区各国以及非洲等地。
自北婆罗门至印度尼西亚一带,出土有长沙窑、越窑瓷器以及唐代白瓷,如玛朗南部的遗址和古墓中发现有长沙窑瓷器。南苏拉威西发现越窑青瓷壶,还发现了唐三彩器。
印度洋处于东西文化交流的枢纽地带,是东方到西方海上航行必经之地。印度洋沿岸的印度、斯里兰卡、巴基斯坦都曾发现这一时期的中国陶瓷。例如印度西南沿岸的阿里卡美道出土有唐末五代的越窑青瓷,斯里兰卡达底迦摩寺院塔中发现了10世纪左右的越窑青瓷。巴基斯坦卡拉奇东面的班布尔遗址,地濒阿拉伯海,是中世纪的繁荣港口,这里发现了晚唐越窑青瓷水注和长沙窑碗等。远离海口的那巴德遗址,这里是从7世纪左右起的印度河畔商业中心地,也发现了9世纪至10世纪的越窑青瓷。这些发现,说明9世纪或更早一些时候,中国青瓷已输入巴基斯坦。
西亚的伊朗,在中世纪时期和我国关系十分密切。我国商船经常停靠波斯湾上的港口,这些港口及其附近,都普遍发现了中国陶瓷器。如在德黑兰南面的累依遗址,发现了唐越窑青瓷。伊朗东北部的内沙布尔。曾经是塔里尔和苏法尔朝的王都,在这里出土了长沙窑壶、钵的残片、越窑青瓷钵的残部和唐代白瓷。在波斯湾阿拉伯海的重要港口席拉夫,发现了大量的中国陶瓷碎片,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唐代白瓷和越窑青瓷。这正是席拉夫商人苏列曼在中国游记中所记述过的那些中国瓷器。
伊拉克巴格达附近的萨马拉遗址,是萨拉逊帝国阿拔斯王朝(838——883年)的首都。考古学者在这里发现了大批越窑青瓷、唐三彩和唐代白瓷碎片。巴格达东南的阿比尔他遗址,也是阿拔斯王朝都市遗址,该城毁于10世纪初,在这里曾采集到晚唐五代的越窑青瓷和白瓷。萨马拉和阿比尔他遗址发现的中国陶瓷,可能是从当时的海港巴士拉港运到岸上,再转运至其地的。
埃及最重要的发现是开罗南郊的福斯塔特遗址,出土中国唐至清代陶瓷碎片多达一万多片,其中有唐至五代的越窑青瓷、长沙窑瓷、唐三彩和唐代白瓷。
已故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著名的古陶瓷学者三上次男指出:“从九、十世纪起,人们突然掀起了海上贸易的热潮,来自阿拉伯和印度方面的大船,络绎不绝地到达广州、泉州、明州(宁波)和杭州等地,中国的巨舶,也张帆航行于南海。由于海上交通的发达,使这种笨重而又易碎的陶瓷器的输出,变得比以往更为容易。在中国陶瓷遍及整个西方世界的过程中,起主要作用的是海路。在中世纪时代,东西方两个世界之间,连结着一条坚强有力的陶瓷纽带,它同时又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
2017年,习近平主席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发表的主旨演讲中,特意提到了这艘在印度尼西亚海域发现的千年沉船,以此讲述古代各国交往的灿烂历史。而今展览呈现的这条“陶瓷之路”,不仅加强人们对大唐社会风物的全面了解,并唤醒民众对文化遗产保护的意识,同时也昭示出上海在“新海上丝路”扮演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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