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少食多知味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青年版) 热度: 17876
黄启明

  石厦北六街

  出租车内,两只蝴蝶,都很胆怯。内心怀着憧憬,但不知道具体是啥。

  人海中,寻找暂时温暖的小窝,他人暖黄的晚灯,我们记忆中朦胧的滤镜。进入小区,矮矮楼房,像是树林。不认识的高楼,陌生人领着两只蝴蝶。

  21楼,一个个周六,像绳结上的竹板,声音,我们很多年后才怀念起来。隔断的房间,幽暗的甬道,周六的早晨,灵活的刻度。

  蓝天蓝,白云白,嫩绿的芽露出一截儿。天蓝色水盆,挤在老旧洗衣机上。一天用来洗衣,阳光还是可亲。

  夜晚,是博尔赫斯说过的年轻的夜晚,洁白的手指舀起一勺,还是看不到底。

  偶尔,独自冒着秋寒,洗完僵硬的牛仔衣物,有冷的东西进入缝隙。

  拥挤的10平米小屋,我被绊倒,暂时顺势钻进白色书桌兼饭桌下。一个秋天,一个个秋天的日子。此时,我还记得,穿的是爱人给我挑选的衣服。

  它是米黄色的,袖子由于洗涤而被凉水浸湿。

  重逢。小区的转盘,我们嬉闹,心里无一物,她在转盘上转动,慢慢地转动,时间的转盘,一直转到天黑。

  另一个童年。夜晚,聊天,紧紧抓住彼此的灵魂。吸烟。身旁的蝴蝶,清新的睡眠,无声地拍动着翅膀。咳嗽,咳嗽咳嗽咳嗽。头失重,身体挂在悬崖边。蝴蝶在某些束缚自己的茧中睡眠,但另一只手,一只温暖的小手,睡梦中由松开而突然握紧。

  台风起。我出门收衣服,返回,她身后的窗子被吹开,黄色的雨水,透过她的翅膀,打在了我的脸上。整洁的床单,左边浅浅地搁浅。

  第二天晚上,像很多晚上一样,会有掉落女孩子洁白酒窝的窃窃私语。

  白腰文鸟

  有时候,我的一天只有一瞬间真正感到开心。当我回忆过去,爱人是一个虫洞。通过她,我了解自己的痛苦和激情。记忆虽然难以保存,但记忆无数次发生在心里。

  2016年,我们22岁,来到深圳,真像穿越山海。住进21楼,我们像两只出窝不久的麻雀,从宜家、超市、快递点搬来构成幸福生活的种子。第一天,没有拿到钥匙,就在隔壁没有床单的床上躺了一晚。不知为何,当初觉得,只要彼此爱着,在生活里相依,就很美。

  绿色地毯铺满整个房间。让脚休息。白色的小书桌放在上面。我们在这喝酒,我们在这写字,我们大部分时间,吃饭,看剧,两个人悬空着手肘玩游戏。被生活打倒的时候,我就躺在它上面,我经常被打倒,越来越频繁地被打倒。

  有一次,我辞去开始了无数次的外贸业务员工作,连续躺平两个月。天天玩游戏,点便宜的外卖,半夜去圆头男开的小卖部,买一桶泡面补餐,隔两天洗次衣,头发长了也不敢剪。

  一次,一整晚睡不着,早上六点就去楼下等肠粉,我害怕多加了免费的辣椒,一杯冰豆浆,在抬头看朝阳的时候,沿着我蔫了的衣领流遍全身。我后来跟她说起这件事,她用着淡然的语气,调侃般地说“你就傻乐乐”。

  在21楼,一个平常又沉默的睡前时间。生活本身让我痛哭。我躲进爱人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我哭了很久,她听着我哭了很久,最后,我哭累了,睡着了。

  2018年搬家的先天晚上,一只蟑螂爬到她的脸上,我掀开床头被单,下面竟是一片黑色的小蟑螂。

  石厦北六街,爱情存在,白腰文鸟的窝,那么小,他们的门,幽暗得像甬道。

  坚持了这么多年,我豁然发现,情侣浪漫得把一切当成了默契,用双鱼座的姿态谈着恋爱。好比我们是两只麻雀,铃铛般飘在空中。没有风雨,又怎会互相碰撞,发出声响?如此在空中漂泊,啁啾悦耳。如此在大城市漂泊,有爱人陪着,就始终无碍。

  我们记忆的发生地:21楼。

  好几次,我们想再乘电梯上去看看,但是,房东早已敲掉墙壁,更换了装修。我们好几次站在曾经一起筑窝的楼下,怯生生的,就像两个客人。

  “搞不好,这地方真的搞不好。”我们一遍遍这样说着,带着笑。

  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真的隔着无数的门。

  白腰文鸟,他们的时光像伯劳。当我在记忆里再一次回头望过去,21楼,变得无限小。小得就像它正用一个单筒望远镜,望着越走越远的我们,望着我们,一直到老。

  烈马奔腾,烈马止步

  你一低落,更大的物,就在孕育。床上、椅子上、地毯上,无名的枝叶在生长。但你对这些羞涩之物,了解得不够。

  它们一沉默,就像老人沉默,显示出更大的沉默,表情悠悠,扁舟斗笠进入山水。

  你只知道它们那唯一的名字:床、椅子、地毯,或那只为承受而生的躯壳,跟自己的名字一样,记住了,就不敢忘。

  但你想一想,當你锁上房门,穿上红衣冠,烈马般奔腾。

  它们互相猜哑谜:

  “坐坐坐!请坐。来来来!请说。”

  热闹得像开水,沸腾着屏息。

  当你打开房门,他们乖顺。俯首凑到一起,宇宙急剧收缩,都重复着:椅子。谜底是彻底的,繁复的。

  你仔细端详椅子的样貌。面对你,它口齿不清,愚钝。却让你安坐:坐着好好听。

  妈妈般的口音,你听到后,如坐针毡。

  为何它一出生就坐得端正,是楷模、椅中上品?

  躺着,也是亭亭坐姿,刀削斧砍?椅子沸腾或屏息,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外面,白雪皑皑,岁月消逝。

  你一低落,就坐在了好椅子上。窗外灯火辉煌,漫天雪花中,猛虎在雪地里印着浅浅的脚印。炭火温暖,开水温暖,思念的人突然面颊带笑,刺客般推开门,直抵卧室。

  “来来来!坐坐坐!”

  故人椅子般折叠,谜底是游子的脚。放下斗笠后,个个要喝烈酒,人人都有好椅子。

  游子挤满卧室后,烈马止步。所有的椅子都紧紧把你抱住,好声好气地说:

  “请坐!”

  “坐上了,就是真的在消逝。”

  “好好好,坐。”

  四个蹄子悬崖般停止奔腾。坐下后,你明月般端庄。摆好椅子,拿出笔写着汉字,谜底简单:横竖撇捺,浪费一本好本子,不猜哑谜。卧室瞬间沸腾,椅子站立,呵斥:

  “不猜哑谜,终将离席!”

  你离开后,游子们梳妆打扮,卧室依然温暖。所有的椅子,吱嘎作响,说真正的哑谜。

  你离开后,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辉煌的灯火,点灯的卧室一片昏暗。朝窗外望去,猛虎的咆哮如呼噜,我们始终也没有打开门。乌云看着我们,我们却看着窗外的白云。

  把其中任意的一把请出窗外后,归家的游子止步。在门前的雪中坐上真正的好椅子,如雪般消逝。没有脚印,老虎也照样咆哮山林。声音消失后,你发现你真的在孕育:生和死一起创造,马厩和长亭,在黑暗中站着,分不清彼此。

  坐上好椅子后,我们感到自己真的在消逝。卧室内剩下的椅子们颤抖着,面壁思过,四个蹄子笔直,在座位上紧张而空虚,均如新椅子般美丽。

  悬崖边的烈马,椅子让你感到厌烦,尤其是那些好的,已经存在的,一切都让你感到厌烦。披上红衣冠,永远也无法真正地奔腾。大雁不代表忧伤,你会远去。你看到了草原,天空中沉默而庞大的鸟群日夜迁徙。在暮色中,箭一般向季节飞去。

  而经过草原后,你又看了鸟群。

  你有了新椅子,愿意止步。

  红衣冠边走边消逝,悬崖边,马蹄轻轻踢。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