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泉

　　不分家的长豆

　　一垄身体翠绿之后

　　长豆家族长成旺族

　　叶子依偎叶子，藤蔓扶持藤蔓

　　攀爬在断枝，或竹丫

　　意外的骨架上

　　风过顺倒，光来自立

　　这柔软的命，在弹性的天空下

　　换来短促向上的时间

　　苦命之物

　　难道都有易碎易腐的根本

　　我敬仰一棵长豆的衰败

　　站立的骨气

　　像反复扑地的落叶

　　服从于大地，被收留成

　　下一颗种子来生的营养

　　咔哧咔哧的雪音

　　在漫天雪花飞舞之下

　　可以安顿一群麻雀

　　从饥饿的巢穴里飞出来

　　啄食白色，当米粒

　　牛羊会安排它们的出行

　　母羊领衔，牛群压后

　　前掌试探方向，后脚踩稳路途

　　一步也不会错失千次脚窝

　　咔哧咔哧的雪音

　　拼命蹦出之后，又挤向雪天

　　石龙塘的雪不紧不慢

　　麻雀也十分懒，却敢于啄雪

　　一群在陈旧瓦片上乱飞

　　另一群守着院子接应

　　时光在短距离中跳跃、翻飞

　　它们一抬头，就能见证

　　山路和牛蹄抵抗过的每一场雪

　　回程，注目下坎

　　开路，破冰上坡

　　小 镇

　　淬火的水汽，发出哧哧声

　　从铁桶冒出

　　红铁块在炉火中软下来

　　移出火苗

　　被一对锤子紧促地来回疾打

　　铿锵的咣当声响彻半条小街

　　这个小镇正在打铁

　　我看着那些零乱的铁块

　　被锤打成锄头、铁锹

　　消瘦的土地，会从

　　种子生长的热烈中肥沃起来

　　叙述春耕和鸟唱

　　我与土地就一样光荣

　　无限光荣

　　这是我爱上小镇的理由

　　它在忠贞不渝的怀抱里

　　留下铁打的生活

　　再开一朵花

　　一夜的雪下来，我没有

　　比较去年与今年雪的大小

　　它们都是冷，是总要来的

　　像孤独会来

　　像梦境也会来

　　于是，我在等一片叶子

　　在苍茫的视野

　　它能寻找到自己的大山

　　沟壑，以及峡谷深深

　　从母体里长出来

　　从去年的伤口上再开一朵花

　　在某一时刻

　　简单地说，雪线相拥

　　就是把天空之物捏拿，融进

　　并反复

　　就是要告诉我，意愿

　　如同一湾无从说起的沟壑

　　花瓣要打开

　　枝头接受爆裂

　　再在一场雪的冷遇之后

　　屈服，胎生

　　所以，我告诉你的

　　在某一时刻，我

　　有着被雪反复摩挲的喜悦

　　——伸展与回望

　　一直，会在修复的交点上

　　回敬人間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