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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赫希曼诗六首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诗(青年版) 热度: 14730
海岸译

  主持人:姚 风

  主持人语:向诗人、翻译家海岸约稿,他寄来了美国诗人杰克·赫希曼的一组诗歌。赫希曼号称“垮掉的一代”的诗人,生前曾三度应邀来华参加诗歌节,但其作品对中国读者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在这组诗里,最容易触动人的,无疑是《道路》这一首,原诗标题为“Path”,本指人走出的小路或小径,倒是紧扣这首诗的主旨。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是注定的,人人不可避免,而爱憎别离却会叫人心痛心碎,是人人都想避免的,但赫希曼并没有教导人们如何逃避心碎,而是劝导人人都应该去伤心地走一回,因为“心碎是一切真诚接纳的开始”,因为没有心碎的人生是贫瘠的、不完整的。或者像孟德斯鸠所说的,人在痛苦中才能成为一个人。《内莉》和《俩》应该都是情诗,前者穿越时空,回溯往事写到“我们手拉手在暮色的街头走来走去”的青春爱情,而在《俩》中,暮年的诗人已感觉纸页不够,爱已很难写出,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为好。《派尤特蚂蚁布丁》这首令人费解,“他们”是谁?已成布丁的蚂蚁为什么会一百年后起飞,“将自己掷向任何该死的纳粹分子”?或许海岸先生有机会可以为我们解读。

  杰克·赫希曼(Jack Hirschma,1933-2021),美国著名诗人,1933年出生于纽约,1961年获印第安纳大学博士学位,美国前“垮掉派”诗人之一,也是诗歌写作量最大的一位诗人,其作品呈现了“垮掉的一代”曾经熠熠生辉的青春。赫希曼一生出版包括《直视伦敦》(1967)、《布莱克·阿列夫》(1979)、《倾倒》(1985)、《前线》(2002)、《神秘》(2006)、《遗留的一切》(2008)在内的一百多部诗集,大部分被翻译成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9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他曾连续4年(2006-2009)荣获旧金山市“桂冠诗人”称号。近年来应中国诗人吉狄马加之邀出席了“第5届中国青海湖国际诗歌节”(2015)、“中国泸州·首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2017)和“第6届中国青海湖国际诗歌节”(2019),获“1573金藏羚羊国际诗歌奖”。

  道 路

  去往你的伤心地。

  你若不曾体验过,就去一回吧。

  赤诚满怀地去伤一回心。

  诚心诚意地学会

  让人生入场,如若不然,

  你定会十分地无奈。

  即便试图逃离,也让生活

  带走你,撕裂你,

  像一封寄走的信,

  像信中的一句话;

  尽管你一事无成,

  却为此一生守候。

  让它把你囚禁。

  让它伤透你这颗心。

  心碎是一切真诚接纳的开始。

  谦卑的耳朵可听到大门外——

  看那大门开启。

  感觉到你双手叉腰,

  双唇开启,像子宫

  初产吐出你的嗓音。

  你的颂唱汇成无上的荣耀,

  简单得令人心醉神迷。

  就此写下这首诗。

  直视伦敦

  她身上的味道縈绕我三小时

  大马路上舔着她四处地逛

  我的唇开出汉普斯特德花

  品着她丰满的肉体渐趋瘦长

  我走着,成列的水仙花扑面而来

  透过我的大腿攀缘而上

  我装病躲过异国花蕾般的眼神

  越过裙沿而上,痛楚即刻消散

  我在花园里极目远眺

  所有的美好都是回忆的起点

  一朵折叠的玫瑰在楼上入眠

  合上眼,我不停地喝酒

  随着鼻孔翕动,一轮又一轮

  转动荒野暮色下的酒碗

  直到我踉跄醒来的那一刻

  这一切都已经发生

  我俩都不曾挪动一英寸

  你身上的味道拂过我的身

  寂静,柔柔地泛过东方和西方

  (选自《直视伦敦》,伦敦:歌利亚出版社,1967)

  俩

  刚开始的时候,我满脑子话语,页面也不宽

  但足以容下溢出的部分,我跑啊跑,双关语

  白兰地急吼吼地飞出我的嘴,压斜韵。

  我适时看看她。句行

  断裂。看看我的,看看她的。我俩都没为之死掉。

  他们说,那位爱尔兰人,已77岁

  却唱得最好。

  写下

  这个词,不容易

  爱,意味着

  敞开说。

  (选自《布莱克·阿列夫》,纽约/伦敦:凤凰书店/卦象出版社,1969)

  巴拉邦

  我沿着大街奔跑,跑进一间散发着牛至味的

  房子,握了握摩纳哥米奇,说

  来吧,巴拉邦家有面包

  翻过老格鲁伯家的栅栏,他想

  疯狗都能成鸽子。

  但米奇在床上长大,直到老得不成样

  除非巴拉邦疯了,他吮了吮

  舌头,留过两次级。

  所以我跑到乔伊·贝利诺的房子,那是他妈妈的家

  黑袜说,乔伊一早就走了,穿的鞋

  够闪亮。除非那位巴拉邦是个

  疯小孩,他吮了吮舌头,乔伊说

  都留过三次级。

  所以我猛敲贝琦·贝勒的窗,大声地叫喊

  他已接近山顶,疯狗都等着下来

  认定底下全是鸽子。

  但当贝琦站起身,就成了一副僵硬的

  球杆。不想干任何事

  楼上无人破门而入。

  迪基·米勒已成半职业选手。豪伊·菲施

  成了一位医生。所以我满怀希望独自沿着大街

  奔跑,火烧火燎的。我到达那儿

  但对巴拉邦来说,仍太晚了。两人勉强

  伸了伸腰,为之还争吵打架

  他们口吐白沫,巴拉邦的血

  就此溅了一身,最最伟大的

  画面直视我的眼睛,让我

  陷入绝望而哭泣

  我起了床,从那天开始

  发誓要成为巴拉邦一样的人

  (选自《布莱克·阿列夫》,纽约/伦敦:凤凰书店/卦象出版社,1969)

  派尤特①蚂蚁布丁

  他们会在螞蚁醒来前进入深夜

  背一只空袋子,另一只装烧炭。

  他们会把树枝塞进蚂蚁睡觉的地方,

  刮它们下来,放进空袋子,

  连同炭火一起倒进袋子。

  高温下螯和腿会脱落。

  回到营地,他们清空那些小身体

  放在一块皮垫上,用清水洗净它们,

  用面粉和热水做成肉汁

  天亮时分凉成一块布丁。

  一百年后,这块蚂蚁布丁仍然

  从地面或时髦的饭桌上起飞

  将自己掷向任何该死的纳粹分子

  注:①派尤特(Paiute),系美国西南部印第安人一族,与阿兹特克人有亲属关系。

  (选自《无尽的门槛》,康涅狄格州/威利曼蒂克:路边石出版社,1992)

  内 莉

  他呼喊,打磨般抚摸;她尖叫,一阵阵乱丢,

  砰砰的关门声,痛苦的哭泣声

  传自薄盒,当那张雅致的纸被撕开,

  她会提起透明的莫朱德长袜,

  任指尖轻轻地滑过,

  少女般的笑容缓缓地浮现。

  她开始唱佩里·科莫的歌,

  她喜欢佩里·科莫,喜欢

  唱他喜欢唱的歌,一天到晚,

  在虚幻的舞场时段献唱。

  随后,她在布满雀斑的肩头系上一副黑色的胸罩,

  她坐在床边,抹上一副长筒袜,

  站起身,扣上吊袜带

  从黑色紧身褡上垂落,

  她腰上露出一波脂肪,

  愣是从紧身褡里挤出,

  不同于她胸罩里隆起的丰满。

  而我看到一处瘀青,那是她

  大腿皮带搭扣的影子。

  而她又唱了起来,高过紧身褡

  她穿上一条粉色的灯笼裤,

  外搭一件盛夏时节棕白相间的

  印花纹礼服。

  她白色的高跟鞋露趾,露出趾甲油

  梳妆台上放有一瓶指甲油、小镊子

  唇膏、胭脂、刷子和指甲锉

  映在一旁的镜子里。

  她的嘴唇泛起一抹玫瑰红,在科莫的歌声里游,

  闪烁耀眼的光抵达终点,

  仿佛抽屉里一枚胸针上

  她母亲的蜡像。

  她会伸出手说:“来吧,亲爱的!”

  我们手拉手在暮色的街头走来走去,

  邻里街坊会大声地喊:“嗨,内莉!”或“你好,

  赫希曼夫人”,“嗨,杰基,天哪,你都长这么大了!”

  (选自《无尽的门槛》,康涅狄格州/威利曼蒂克:路边石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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