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季节,很少看到雨水恣肆酣畅缠绵悱恻的天气。
接连的日子,天空紧绷着那张一向灿烂的脸,滂沱的泪水不断地流淌。
在每个白昼和黑夜,犹如一场一场的哭嫁,喜悦在眼中潮湿和泛滥,把夏天的粗犷拉得细柔和绵长。
干裂的河床,愈合了奔流的伤口;枯竭的禾苗,低下了高扬的头颅;飞扬的尘土,在各个角落收敛了喧腾的欲望。一切在膨胀的沉寂中悄然落定,任鼓点般的节奏敲打无边的夜色,任思绪之茬在一张张板结的面孔参差绽放。
那些在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守候在凌晨两点的窗前。这时,沏上一壶茶,点上一支烟,野狼似的从夜之深处刮过鸟鸣阵阵,而夜雨正以点击键盘的姿势,沿着雨棚的边缘敲打醒来的热梦。
滴答滴答地飞溅,直逼灵魂的家园。
想起了池塘河堰击水嬉雨的顽皮。
想起了乡间小路雨中牵手的缠绵。
想起了一切风霜雨雪中定格的美丽。
凌晨两点,多么深邃的时刻!
聆听雨声,就是聆听心跳,聆听生命之音。真是担心雨歇后,明天是否异常高温?
岁月的节奏,谁又能把持得稳。犹如初恋时光,却不懂得爱情。
一棵树在冬天开花
从所有的源头和堤岸,发出坚硬而切肤的寒光。
蜷缩的空气,如伞状高悬成一株株冰山的雪莲,击倒所有深藏蛰伏的黑夜,以及夜幕下贪婪而冻伤的魂灵。
眼睛的微芒从无数渊薮中冉冉升起,飘浮出雪的欲望。
圣洁的天宇下,一棵树放下所有的重负和欲念,包括绿叶与蜂蝶,包括昔日高昂的誓言与承诺,以裸露的姿势,在冬天的枝头开花。
面对洁白的容颜,我们很容易想起一些遗失的主题,很容易被一些错过季节的往事所击伤。比如,想起雪人以及雪人之外那些分娩的女性,拒绝产房。
啼哭如花瓣在风中撒落,生命似果实在枝条颤抖。
是的。在冬天开花的树,没有陪伴的歌声,亦如初生的婴儿远离父亲。
此时,寂寞的风景是冻僵的眼神,流浪的心情最楚楚动人。
如果初春拒绝我们善良的绿意,盛夏回避我们灿烂的热情,金秋怀疑我们深邃的成熟,那就让我们做一棵在冬天卸下一切的树吧!去注释岁月的极致,去关怀生命诞生的历程,去破译从根系到叶脉的意境。
一棵树,只要在冬天开过一次花,即使不结果,也足够怀念一生。
竹林
岁月深处,你整齐排列在村落遗漏的空地。这里,一坡;那里,一坝。
苍翠青葱,包括绝壁上的生机。甚至让人不相信荒凉与贫瘠。
起风的日子,你浑厚的歌谣一路响起。如箫,不,比箫更雄阔,千军万马听你的召唤。更多的时候,低头不语,沉思是你不变的习惯。
奇怪的是,沉思也要成群结队。至于想什么,无从知道,但那种统一的姿势与契合,足以让文明汗颜。
在你面前,我们有理由追问团结的含义。同时,坚决拒绝三条龙等于一条虫的推断。其实,人们更想知道,为何,鸟雀把窝棚搭在你的身上?为何,你是无数童年的休闲广场或娱乐圣地?
出土时,有节;凌云处,虚心。一生总是用包容和坚守,为星罗棋布的村莊站岗放哨。一手挽起饱经风霜的老屋,让它在怀中人梦;一边与庄稼相依为命,俯身打量禾苗的长势,聆听拔节的声音。
有村庄的地方,就有竹林。竹林的深处,是人烟。竹林,是乡村大地上朴素的岁月风景,是天涯游子永志不灭的故乡记忆。
有一天,我回到你身边,却找不到进去的路。在村口徘徊,如初次上门的女婿。
沿着推土机的背后,仔细寻找。一片微笑的高楼正站在竹林的身上。
建设或者损毁,一言难尽。
透过坚硬的水泥和钢筋,谁能听出地下竹根沉重的叹息与泣血的悲鸣,谁又能捡拾起时光深处那些碾压得粉碎的记忆。
一阵风吹过,仿佛传来清脆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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