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

　　我记得一种叫火晶的柿子

　　那时孩子们兴奋着

　　手执竹竿

　　四处跑跳

　　为驱鸟

　　更为长久等待

　　霜降之后

　　柿子红了的喜悦

　　霜降并不是苦难

　　苦难并不值得褒扬

　　我一直觉得

　　那火晶柿子

　　是太阳晒红的

　　是烟火薰红的

　　那甜度

　　是月色混着霜白

　　给的

　　泰顺山中

　　和北涧桥相对

　　终日无语

　　只需听水流声

　　白梅破绽而出

　　乌桕子吧嗒落地

　　在春山中

　　老去就是新生

　　褶皱最深的

　　溪谷赋形

　　断崖节理

　　有最清远的和声

　　立春经行之地

　　我赶在立春的前面

　　去看了田野里的枯枝

　　经霜的矮油菜

　　以及结冰池塘里

　　低头沉思的莲茎

　　它们静穆着

　　把自己

　　嵌入

　　某个冰冷的时分

　　因荒寒

　　而迥异

　　它冷它的

　　我心里过放我的电影

　　犹记得

　　经行的路径

　　村尾响起鸡鸣

　　犹记得

　　渔舟在江浦的赭色港湾

　　等待再出发

　　我

　　仿佛站在谯楼或者

　　高岗一样

　　像一个瞭望的哨者

　　被云抚平

　　被风吹醒

　　提前觉知了大地的

　　轰隆之声

　　腊月十七夜念苏子并怀旧友

　　也许我们

　　不会食言

　　可以真的

　　约在凤翔东湖的麦浪堤岸

　　怀想一路轻快

　　藏着那时少年初初入世的

　　狂狷

　　或者并辔在

　　密州出猎的尘道上

　　你弯弓

　　以虬曲的树枝

　　做这西北望的

　　姿势

　　然后相视大笑

　　天狼是一颗星

　　我们是地上匍匐而傲岸的丁

　　因为某种相契

　　并不屑于相问

　　是否你的栅栏

　　许我任意驰骋

　　而终于会遇见

　　一座中年的囹圄

　　走出去

　　苏子的乌台就变成了

　　黄州的风波已定

　　东坡往高处去

　　神明从此揖别

　　今夜月下

　　踏雪飞鸿

　　无人

　　再同解一句

　　寂寞沙洲冷

　　大约我们彼此

　　都只是

　　江海寄余生

　　停歇在深处

　　只有在黄昏时分

　　远山是淡蓝色的

　　山脊线

　　如波浪一样蜿蜒到

　　无穷尽的洪荒

　　宁静像潮水冲刷过的

　　沙滩

　　柔软地接纳我的步履

　　還想再走到那片茶园

　　再远些

　　黑黢黢的密实的甘蔗林

　　泛流光的水库

　　以及木朽漆落的风雨亭

　　村里的狗子们跑了出来

　　开始吠叫

　　炊烟升起来了

　　月亮也越爬越高

　　以便把更多物事的忧虑

　　滤掉

　　那只白鹭

　　和我一样

　　在芦花丛里

　　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