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畔
溪流潺潺,总让人浮想起故人的名字名字如苔藓,很贴切地镶嵌进石头的缝隙
有隐居者,常披发赤足奔走在溪水
沿着七十二支流会三十六溪之水
群山在远处退去,在蒙昧的深渊中
一群洄游在旧时光下的鱼
因对向往的事物有所感应
——并哗哗流泪
在溪中,卵石似一枚枚历朝历代的棋子
铺陈在远近的河山,虚浮或者沉落
总远离人们养家糊口的碗盏外
唯有对弈的高手,静默在松风水月下
若耶溪上,经年吹着朝南风,暮北风
东风和西风对垒着暮色中溶解的草色
五月柳絮正飘,渔人欲念成饵
独钓槎筏上远去的箫声
溪畔草丛里的蝴蝶扑翅而飞
扇动着我们思想归宿的微尘
暮鼓从千年不染尘埃的平阳寺内传来
这月光清白下,我们只能在剩山剩水间
捧出鱼的泪水,内心的雪
在大皿古村
双峰滴翠,乳汁丰盈流淌而来——站在一水穿两岸的溪畔朗读《中华羊氏家谱》
透过青萍始生的水面看见一张张故人的脸
那是于唐武宗年间起始的躬耕隐居之地
那是恍惚于旧时光中,看见灯笼花盛开在今夕
所有绵延而来的日子都容不得虚构
漫步过吊脚楼前的若济桥,若见飞虹
青山隐约中,远近的黄昏都得慢下来
当你在溪水淙淙上执手另一人走过
你双眸含烟的眼中不止是锦鲤嬉水的影子
那是卸下心中沉重的,化鱼为龙欲飞的姿势
千年廊桥前飞蛾成群,曼舞在金色光线中
我看到素昧平生的灵魂,交织成又一个生命
龙鳞坝上
溪流汹涌。奔流过两岸山石嶙峋水波闪亮如鳞。从高处直挂而下
——比飘渺山脊的云烟更轻薄
身临其中,这一瞬的浸润。也是滋生
来自富春江的剩水,蜿蜒奔袭而来
翻过金刚渡的坝堰。重重跌落
水将自身亮丽的外表打碎,又重塑
那激越之练。如千万尾鱼鳞逆水争游
在一次次垂死中,又一次醒来。激活
“吾本草木之人”。在茫茫暮色中浮起
宽衣解甲,披戴起时光交织的鳞片
迎向清潋之水,如千万箭矢向我射来
——完成一次脱俗的洗礼
凌霄夜雨入寐
那株临风而立的凌霄,身影高过夜色灯里苍茫,在悬停处争相吐艳
置身于梦寐又与我超然物外
别处的生活和此处一样,淡然没有区分
多年以来,习惯在低处投下自己的阴影
灯盏熄灭,固化在物质层面上的精神游离
引燃我们潜伏在心底的微弱火苗
命运的掌纹,轻叩过重生的门扉
万物在诵经般的雨声中相濡以沫
尘埃入定了大地,风吹向它未知的远处
喇叭状的花影,爬上了黑的高处呐喊:
“—刹那的繁盛 转身便是永劫”
如此怒放“纯粹出于善良的本性”
凌霄夜雨入门,轻盈地闪烁着细碎晶光
柔软的力量,安抚着那些不寐的游魂
——并在暗中支撑着人世间的不朽!
观元人张渥《雪夜访戴图》
雪下得飘逸铺开一条敞亮的路
王子猷看着门外的飞雪
皑皑白雪下的万物都有了秩序
不紧不慢的雪,遮盖了
那些飞禽走兽的痕迹
雪落湖上,月下行舟
那真是一路好雪
白色,轻柔,无声胜似有声
冰裂纹的回声,从数里外传来
吟诵一阕《招隐诗》,叩过内心澄明
召唤了满天旋转的星子
酒过三巡,访戴逵未遇
假想的目的地,便是自在之地
尽兴而返的路上,待见四野苍茫
几间茅屋寥寥散落,乃从袍袖
中伸出暖手来安抚
月光皎洁,虚无空明
这一场大雪把湖面都下空了
囤积出了这片纯净
岸边梅花零星开了二三枝
且用梅下冰雪融水
冲泡开一壶陈年老茶
茶汤清洌,愈醇厚愈接近了质朴
满斟三青边碗茶汤
一碗敬明月,二碗敬万木枯荣
三碗敬满湖来雪
船艄头的红泥炉火
旺了又熄,熄了又旺
待等鸡鸣三更
一舟风雪泊在了一片茫茫秘色之中
有些性情,是能从质朴中
回味隽永的
有些画面,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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