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凡

　　1997

　　九七年，妈妈怀胎三月

　　开出租车太累，流产了

　　我想，那本是我的哥哥

　　可还是告诉妈妈——

　　我来过一次，没成功

　　就试了第二次

　　养蜗牛记

　　后来，我把土从鱼缸里扣出来，

　　用一节树枝，翻开每个土块

　　也没找到我的小蜗牛

　　起身时，把鱼缸留在那了

　　就当放生了鱼缸

　　公园所见

　　小女孩玩捉迷藏犯规

　　手指张开，偷看

　　一下就把妈妈找到了

　　她的妈妈也犯规

　　看见女儿躲到了灌木后面

　　也要找好久

　　秋 日

　　深秋，出了几天大太阳

　　要睡着的虫子又醒了

　　绿鹭很瘦，叼着一条蚯蚓

　　那蚯蚓甩啊，扭啊

　　想要摆脱阳光

　　祭小麻雀

　　猫咬死了一只麻雀

　　弄得沙发上、地上都是羽毛

　　怕我抢食，猫盯着我，前爪和胡子上沾着血

　　——我已经见过人

　　突然翻脸的样子

　　扫地的时候

　　所有羽毛又飞起来了

　　怀 抱

　　从午睡噩梦中逃出来

　　跑到客厅找妈妈

　　我披散着头发，脸上带着梦境中的惊恐

　　和泪水

　　一个逃亡者。

　　我还没完全清醒

　　妈妈也没弄清怎么回事

　　还是张开手臂

　　云朵一样接住了我

　　捞蝌蚪

　　蹲在溪边

　　手伸进水里，捞了几下

　　终于捞到一只

　　见它拼命挣扎

　　我吓得大喊：“救命，救命！”

　　把它甩回了水里

　　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

　　這么柔软的事物

　　该蝌蚪喊救命的

　　倒像是我替它喊出来

　　又被自己听到了

　　菜花谣

　　在油菜花面前

　　我的复杂掩藏不住了

　　生而为人，再也不能

　　像菜花这样简单

　　在无数支油菜花面前

　　我的孤单掩藏不住了

　　掩藏不住，这么深沉的心事

　　我突然软弱下来

　　一个软弱的人

　　会被美所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