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为

　　一等奖作品

　　一

　　野菜是最好的解释，它行走在1961年的报纸上

　　有时是一颗，有时为一群

　　总有褴褛从那里逃出来

　　饥黄的面孔，流露出对生活的绝望与茫然

　　他们身体瘦弱，却装着对祖国的千般渴望

　　他们不善言语，但每一滴贫乏

　　依然藏着春天的诗句

　　饥荒，像一张无形的网

　　笼罩着低矮陈旧的乡村草房、田園

　　每日，半斤大米

　　养着一代人的底线

　　二

　　这里的大雪，会飞向天空

　　飞到北京的某个高度，化成滴滴淅沥

　　这里田地一样沉入低生产力的沼泽

　　一样在波动中，长出虚胖的词汇

　　那青青的禾苗，被一次次缩水、掩盖

　　或是夸大它们的成熟期与高产的距离

　　被一些手指轻轻戳破

　　或是捂在黑暗中

　　或是，被折断在秋后的某个旋涡里

　　三

　　他（田家英）走下来了，代表着青天一样的辽阔

　　从中国农村命运的断裂带

　　最深处走下来了

　　大胆去敲失去重心的田野、村庄、烟火

　　与一群朴实的庄稼人，坐在田间地头

　　谈水稻缓慢的生长期

　　谈那些空洞的眼神，掩在灯下的层层沉默

　　谈一条泥泞，到平坦的捷径

　　谈共产党人的初心，与实事求是的源头

　　他站在他们面前

　　像春天站在一片期许前

　　听种子在发芽

　　四

　　那时，许多否定的事物

　　在聆听，许多不敢露出的荒凉与压抑

　　慢慢在返青

　　那时，你认识了真正的贫穷

　　在一个孩子脸上，体现多方面羸弱

　　在一位母亲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你经过了无数空荡荡的手

　　一次次的寒凉，让手掌中冰雪越积越厚

　　他们曾经是你的骄傲

　　也是你深深难忘的愧疚

　　五

　　你站在镜子前

　　看到春雨带来的葱郁

　　像一场伟大而坚定的革命

　　看到弯在泥水中的影子

　　很快找到失去的手、足、饱满的眼神

　　与生活的转折点

　　看到291斤亩产的反面，一个沉甸甸的秋天

　　向你走过来

　　灯下，他们回到了温饱

　　回订白瓷碗盛满洁白的善念

　　少年，终于可以低下头

　　在那个平凡的黄昏，写完一篇乡情与乡音

　　六

　　你走到我的纸上，“和合调查”已经年过半百

　　你一直在实事求是文本里，踏踏实实走着

　　从春天的某个角落，走到长江三角洲一体化示范区

　　快两年了，今天

　　你仍是白瓷碗里初心不改的嘉善，一粒艰辛的嘉善

　　仍是西塘水中的一枚蓝月亮

　　一块老砖、一扇木窗

　　仍是五千年的崧泽文化

　　三千年的良渚文化，仍与一曲水乡

　　同在两根弦上，谈论吴越沧桑

　　仍是清晨九十岁的祖母

　　梳妆时掉落的一枚白发

　　七

　　我记住你的样子

　　在水中的、田里的、谷堆上的

　　水缸里的、日记里的、示范区的

　　水墨画上的

　　像记住那个忧患而朴素的面孔

　　静静站在白墙上，偶尔

　　一滴滴时光，会松开他

　　会再给一面镜子，看看

　　今天的你，写在江南水乡的每一篇好文章

　　八

　　灯下，他的旧印象再从镜子里

　　走到汾湖外时，660平方公里的高音区

　　已是葱郁一片

　　嘉善，请允许我坐在他身边

　　静静呆一会儿，请允许我内心的河流

　　流到汾湖月色里

　　这一回，我们不谈青苗的长势

　　烟火的粘稠、白瓷碗的透明度

　　只想在一滴纯朴间，找到那颗坚韧不拔的初心

　　听听它对一盏华灯，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