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红年

　　一

　　成全一个人很简单

　　让他去海里捞针

　　如果没有收成，就把他的手指典当给八爪鱼

　　这是小时候的训诫。对于勇气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此曾用煤油灯，燎红母亲的绣花针

　　鱼钩弯曲的秘诀少不了火的力量

　　然后把自闭症的饵料投入波澜涌动的梦里

　　噢，鱼都张开了口

　　使我第一次看见，海水骨骼和它搏动的经脉

　　它们眼里，钓线不可能是通往另外世界的梯子

　　巡视着岸上的人。每天在不设防地怀孕

　　晕吐。慎重却自大

　　心情如光影，言行忽明忽暗

　　二

　　凌晨的雨水缝补着渔船划开的航道

　　我也有自己的瓷器活

　　沒有金刚钻

　　可以成为其他领域里的抒情

　　我用古老的方法：刻舟索物

　　你们一定在背后晒笑过，这似乎过于保守

　　所有的铁针都有自己的流动和游弋史

　　从母体里带来分配蓝色的本领

　　三

　　海水也可能潜伏在针体里

　　火焰与铁结盟

　　让整个希腊成为埃利蒂斯头脑里起伏不平的潮汐

　　“鱼身上的刺青，

　　针的锋芒替代了言辞”

　　女人们沿着山路织过一顶绵长的网

　　我期待着能从针眼里捞出鲸鱼

　　四

　　我拥抱了泡沫。真的

　　像拥抱着被初恋抛弃的她们

　　书上的每一个数字

　　都在继续迷失我的方向

　　泡沫是大海写下的数字。美的如同内衣上的绣花

　　世界已经沦为漂浮。木舟穿着影子般的短裙

　　如少女失过足的青春

　　我伸出手。撩起湿漉漉略带粘稠的虚无

　　那些从快乐与激情中提炼的符号

　　是爱的不规则化身

　　五

　　海在背后扔来一大把碎片

　　感觉像梵高在怒气冲冲地撕裂画纸

　　那并不存在的尖锐

　　色泽纷飞

　　提醒过我的人跳上码头。走了

　　留下我看守这些遍体鳞伤的礁石

　　美或许疲惫了

　　浪花纵身一跃，关掉张扬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