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转身——陌上花开缓缓归
一群人相约第二天周末晚去农家乐共同庆祝演出成功。于是,晚上8:00,大家准时相约在校门口。大学生总是如此,因为青春有资本张扬个性,尽情投入,做事和玩闹近乎肆无忌惮,也许无处安放的青春总是如此极致的彰显,或不顾一切,或随意无畏。
面包车已经在门外等候,这所学校的优势除了面临风景自然区外,农家乐数最多了。管吃管住来回专车接送,每人不超过15元。这种娱乐消遣方式正好摒弃了闹市区的网吧、迪厅、KTV,肆意生长的青春健康而快乐,放松而热闹。农家乐的小院,露台,尤其是熟悉的饭菜,一切都是家乡的味道。
刚进门,王彤就抵挡不住了,“饿死了,我今天要吃个天昏地暗的。”
“没错,没错,今天不是撑死就是玩疯。”
音响调到最大,麻将桌撑开,乖巧的女孩们到厨房帮阿姨一块准备饭菜,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在客厅中间“群魔乱舞”。在一阵随音乐边扭动边发狂的叫喊声中,一大桌“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饭菜光荣登场了。
看看,瞧瞧,鸡蛋炒青椒、醋溜凉皮、凉粉、凉拌黄瓜、青豆角、野菜、金针菇、炒青辣椒、拌香椿、煎饼、锅盔、葱花饼,另外还有陕西的特色玉米粥。“咱们一起以粥代酒,庆祝我们的成功。”
十几个盛着玉米粥的碗碰在一起,“我们永远是一家”,一起举碗庆贺。“同志们,开动筷子,抢啊!”赵振景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当然,攻的肯定是饭菜。饕餮残云,瞬间烟消云散,如果说猪见到食物困意全无,精神大振,那么这群家伙真是无法用一种恰当的动物来比喻了。
“GOGO加油,我们是一个团体,每个人都要象猪一样横冲直撞的生活啊!”王彤乐不可支,往嘴里塞完最后一张煎饼。
“是啊,是啊,为了横冲直撞干杯,为了肆意妄为干杯”,小男孩蔡飞大口嚼着干炒绿辣椒,边喷火边喷话,真是辣到够呛,只剩下拉出整条舌头凉快凉快了。
一张画面在此刻定格。瓷白的碗里嫩黄的玉米粥,十几个碗齐刷刷碰在一起,透过碗与碗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满满一桌红橙黄绿蓝的农家菜。这一群张扬不羁的年轻人,流窜在灯火初上的夜晚的某个亮点中,痛快挥洒着流年的快乐,隐隐约约显露出远方的孤寂。一群人的快乐,一个人的寂寞,似乎没有人看见,亦没有人听见。夜阑人静时,吃过,跳过,玩过,喊过,脑袋还纠结于“真心话,大冒险”的疯狂举动。他们都困了,睡得睡,玩的玩,每个人都意兴阑珊了。
文蓝感觉已经闹腾够了,就到隔壁的寝室休息。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这帮朋友,这个社团,这个学校以及自己所处的位置,与此相联系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点滴走过来,回忆里满是明朗的阳光和一张疼痛的面孔,大片大片刺眼的白色阳光,大段大段被甩进黄昏的片段。惟有一笑而过,天亮说晚安。初暮时分,已经晚安。有时,学会假寐,不失为一种安慰,虽然带点伪装。
窗外,靠窗;明月,近月。很多时候文蓝喜欢假寐胜于真正入眠的状态,就如人临死前总会回光返照,遇见最美的风景和最爱的人。文蓝宁愿相信,人在真实的睡眠前的灵光一现,脑海里闪过所有的人和事,或美妙或悲哀,都是最真实的。真实里总有残缺,而梦境里总好似完美无缺。所以在清醒与梦境的屏障,在真实生活的最后临界状态,宁愿真实最好,却又永远实现不了。这应该是最好的状态。
文蓝枕着自己的临界梦境,呼吸着窗飘进的冷冽的梧桐的气息,绵绵睡去。几乎是天地合为一线,彻底混沌的一霎,一个直冷冷的激灵击碎了一切。总是在原以为最美好最真实的时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刺的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醒了,睁开眼,瞪着黑暗中雪白的天花板,耳边熟睡的呼吸声均匀香甜。文蓝突然有种想逃的想法。隔壁依稀的麻将声,已经越来越薄,而自己的思绪越来越浓。不能入眠时浅浅的想穿过别人酣甜的梦,从身边走过,匆匆做个过客,看安静繁华缱绻。
起身,轻走时,已是凌晨4时。悄悄打开房门,回头闭上门的一瞬,热热的房间里的气息嗖的冲撞出来,屋外沁人心脾的冷冷的湿气恰到好处环抱住那股热浪。文蓝定格一秒,接受了冷与热的交替。抿嘴垂眸,缓缓关上屋外透进的最后一线月光。
文蓝伸了伸懒腰,月色很美好,夜凉如水。透过隔壁通宵达旦玩牌的房间里的灯光,露台的摆设可以模糊的看到。一张大圆状的红漆古朴的桌子,依稀有些斑驳,两把暗红的简单的雕花木椅。露台边上摆着几盆盆景,里面的花花草草,高低繁衰各异,在夜色与晨曦微露的交替中,投射出影影绰绰的暗影,几分神秘更着几点朝气。
文蓝靠在红漆制的椅背上,斜眯着眼睛,倦怠地享受着夜的静谧,对面突兀的秦岭山被黑黢黢的一团雾气包裹着,甚是神秘。“真是偷得一幅景如画呀”,文蓝心中美滋滋的漫起笑意,初春凉凉的夜风吹皱漫无边际的思绪。倒真有些冷呢。
轻微的吱呀声打断了凝神的文蓝,习惯性地回头循着声音望去,心里奇怪“这么晚了,谁开溜了呢?”拉开门探出一个圆圆的眼睛男孩,哦,是他。等到他把门关好,在门前停贮了片刻,文蓝已经注意他好一会了。只因他在亮处,她在暗处,他看不清她,她却看得见他。
似乎看见露台的桌旁有人影,都快黎明破晓了,怎么也不回时鬼魅再现吧!段圆方想着是就是吧,说不定还有段人鬼情未了的偶遇。
“段圆方”,文蓝喊了声,在怔怔盯着自己的段圆方,肯定不知道这儿有个什么人。
“啊!?是兰花花呀,怎么不去睡啊?现在几点了?”
“嗯,现在凌晨4:21了,睡不着。”
“哦,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可以,你从房间出来盯着我这片区域足足有一分钟。”
“那是因为我不确定你是人是妖啊,哈哈。”
“居然这么说,你不怕吗?”
“美女妖且闲,这个定位足以让我蔑视一切恶魔神妖!“
“别贫了,看那,没有星星的夜晚却有皎洁的月半弯,面对终南,仰望星空,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呢。”
“应该说是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睡到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不过有些可惜了,没有海棠花可以观赏,但心里有意境,即便是那些花草照样可以看出一朵开来!”
“是啊,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哦,那我请问文蓝小姐的‘思发’缘何而来呢?”
“花开半妍时,欣赏;饮酒半酣时,专注;月露半牙弯,思念。只是这样的夜,这样的景难免会让人思念。你呢,不觉得吗?”
“看来你很喜欢‘半’美,欠缺的状态很美好。我喜欢的状态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日,日日与君好。”段圆方的眼睛飘向远处的山黛。
“美是美,就是太悲凉了。恨不生同日,日日与君好,世人都希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声叹息,文蓝若有所思。
“这世间有残缺的美和爱情才能浮的起完美的事物啊!”
“看来你对古典诗词很有研究嘛!”
“哪里,只是浅喜疏学而已。”
两人都被对方的谦虚逗乐了。文蓝突然打了个寒战。
“你要不要回去啊?太冷了”段圆方问道,他想把衣服给文蓝,可惜人间三月天他只穿了件T恤。
“没事,我再呆会,跟你聊着不觉得冷了”,文蓝抱了抱双臂,试图抱紧体内的温暖。
“你等我会,去去就来”,段圆方转身跑进房间,一会儿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出来。
“用棉被裹住就不冷了,而且我们可以促膝长谈哦!”段圆方嘿嘿一笑,文蓝觉得他并不比自己孩子气,笑起来露出的白牙齿甚是可爱,可是他真的是一个成熟、随和的大男孩。那么,眼前的这个孩子,她终于可以不再认为他是懵懂的男孩了,呼啦啦飞驰的年华匆匆而过,不知何时,我们都长大了只是还未脱掉稚气。就如他,细致和才气在日子的缝隙中一点点显露。某些人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看的人,接触的久了,了解的多了,认知自然就深刻了。
后来,两个喜好文学的人偎依在一床棉被下,看月亮等黎明,谈诗词歌赋,谈哲理,谈理想,谈生活。
再后来,他们谈论更多琐碎的事情,一如当时小心而满足的状态。谁都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故意接近,一切平淡似水却又稳步前进。花开的季节,等待花开缓缓归来是春暖花开的景色。你听,花开了!
很久之后的某天,文蓝问段圆方,“你怎么觉得我就是那个女子呢?”
段远方说,“是你自己说的啊,‘终于,在深情的日子里,你牵住了我的手,在我漂泊了很久之后’,我只是奉命行事。”
“冤大头啊,那天在棉被下,我说的是我写的诗。天那,冤死了”
“不过要感谢这句话,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我手心的温度传给你啊!”
“还说,死赖皮,你太霸道了。”
“唉,要不然你再演回兰花花为我殉情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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