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1月6日，星期四，气温-8℃～3℃。虽然有点冷，但却是个有阳光的好天气。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交男朋友了。]我用比平时放大了一百倍的瞳孔看着这条短信，左手捂着刚打了泡沫的头发，CD机里超大分贝的《SUPERSTAR》一点也不影响我的视觉——[我交男朋友了]——没错，是中国字。
　　
　　自己的死党交了男友，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讶；第二反应还不是欣喜，也是惊讶；第三反应也不是欣喜，还是惊讶。别误会，我不是酸葡萄见不得别人好。只是好奇，这丫头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结婚的么？
　　
　　[什么时候的事？]我迅速的按完六个字外加一枚标点符号发了过去。不到一分钟，随着手机里“我是小富婆”的声音又传来了她的短信：
　　
　　[上个月的事。]
　　
　　[这还叫“秘密”，恐怕地球人都知道了吧？]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吧？]
　　
　　[是谁这么幸运，中了你的“大奖”？]
　　
　　[你猜啊！是你认识的人。]
　　
　　[总不可能是费安扬吧？还不快招。]
　　
　　[是圣哲。]
　　
　　圣哲？！圣哲是谁？我认识这位仁兄么？
　　
　　[就是我工作地方的那个韩国人。]她可能早就料到我会想不起来，所以特意又补发了一条。
　　
　　啊——想起来了！九月份的时候夏音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海边的一间咖啡店当服务生。一个月前我还光顾过那家店一次，为的是看看她。当时她就给我指了指圣哲，说那个人是BOSS，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她的BF。原来他们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来电啦！
　　
　　呵呵……真是恭喜她了，她终于可以嫁出去了！不过那个圣哲长得什么样子来着？我给忘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天我花了64块钱，要了一杯加奶的咖啡和一盘清爽的水果沙拉，真的很美味！这时我的肚子也很配合气氛的“咕噜——”叫了一下，我还没吃早饭呢……
　　
　　[你们很配。]
　　
　　[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死党，我视力差、记性差，她统统知道。
　　
　　[他多大了？]
　　
　　[大我四岁。]那就是大我五岁。
　　
　　[他是韩国人，会讲中文吗？]
　　
　　[会一点，正常的沟通没有问题。]死丫头，问她一句说一句。
　　
　　[是他先追你的？]
　　
　　[嗯。]
　　
　　[你也喜欢他？]
　　
　　[嗯，喜欢。]
　　
　　[喜欢他什么？]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帅！]
　　
　　[喜欢就行，祝你幸福！将来要是嫁到了韩国，别忘了接我去住几天。]
　　
　　[但前提条件是你得在我结婚时包个大点的红包！]
　　
　　[五百够吗？]
　　
　　[五百？你想坐飞机时飞到一半就让我把你扔下去吗？]
　　
　　[看来从现在开始得存钱了。]
　　
　　2004年1月4日，星期日，倒霉的一天。倒霉到丢了服装店的工作，没想到好天气也会丢工作。
　　
　　电影里每当主人公失恋或失意时不都是会下雨么？就算冬天里不会下雨，也该为我的失业下场雪吧，出太阳是什么意思？在为我庆祝吗？虽然我喜欢有太阳的好天气，可是我现在在失意啊，拜托配合一下我的情绪好不好？！
　　
　　[干吗呢？]夏音的短信总是来得很是时候，我如同看到了伟大的亲人！虽然毛主席很伟大，但亲人也很伟大——毛主席拯救了中国，亲人则拯救了我！
　　
　　[正欲哭无泪呢，工作没了。]我才不会像她一样问一句说一句呢。
　　
　　[啊？！工作没了？不是干得好好的么！]我的“亲人”也颇为惊讶。
　　
　　[老板说最近生意不好，用不着那么多人。]我是问一句说两句。
　　
　　[所以你就被炒了？]
　　
　　[我笨嘛，呵呵。]我苦笑，心里难受极了。
　　
　　[炒了几个？]
　　
　　[ONLYME！你的红包没戏了。]
　　
　　[对了，我们店里正好招人，有没有兴趣来试试？]
　　
　　[啊？你们店啊……]
　　
　　[我们店怎么了？又不是黑店！]
　　
　　[我是怕我做不来，我又没干过餐饮。]
　　
　　[我以前也没干过啊。来吧，试试嘛，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你这么热心，是为了你的红包还是为了我啊？]
　　
　　[我的红包。]
　　
　　2004年1月19日，星期一，依然是个有太阳的好天气。我如约来到“色拉咖啡店”。
　　
　　“这是圣哲、圣实，这边的是善善和阿猫。”夏音向我介绍道。
　　
　　喂，夏音，拜托……拜托你说慢一点好不好？什么阿猫阿狗的，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她爸妈也太懒了吧，给儿子起名字怎么可以这么草率！那个叫善善的女孩长得很可爱（嗯……还是女孩子好），看起来比我和夏音都要小一些。还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哪一个是圣哲啊？
　　
　　“这是我的朋友乐以宁。”夏音很高兴。
　　
　　“你们好。”我也很高兴。
　　
　　因为从此以后，我可以和我的好朋友一起工作了。
　　
　　“为什么不早说圣哲和圣实是双胞胎，害我搞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在更衣室里，我一边换工服一边对夏音说。
　　
　　“跟你说了你也搞不清楚啊。”夏音笑道。
　　
　　“这倒也是。”我说，“喂，这件衣服很瘦啦！”难道我又胖了？
　　
　　“你等一下，我帮你找件大的。”夏音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对我说，“时间长了你自然就分清了，他们俩不一样。衣服给你！”
　　
　　“废话，当然不一样。如果一样的话你干吗不找圣实，非找圣哲！”我换了一件大的。嗯，这件还比较合适。
　　
　　“圣实不适合我。”
　　
　　“圣哲就一定适合你？”
　　
　　夏音笑了笑，说：“谁知道呢，或许过段时间我们就分手了也说不定。”
　　
　　我也笑了笑，说：“又或许过段时间你们就结婚了也说不定。”
　　
　　在这里工作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而且遇到很好的客人时他们还会跟你小聊几句。圣哲的色拉做得很棒，夏音煮咖啡也有一手，他们俩在一起真的很般配。通过一天的观察，不用夏音说我也能发现：善善和阿猫是一对儿，这两个还在半工半读的小孩儿（其实我自己也没多大）也是蛮有趣的！
　　
　　圣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叼着“CLOSER”牌的香烟呆呆地看着门口，我以为他在发愣，但是每当客人来时他都会掐掉香烟，并且笑着对客人说：“欢迎光临！”原来他没有在偷懒。
　　
　　2004年1月的最后一天是个星期六，圣哲终于忍受不了我总把他和圣实的名字叫错，所以染了头发。
　　
　　“你这头发的颜色很怪呢！”我对圣哲说，“说白不白，说灰又不灰。”
　　
　　“那是银色。”在一旁的圣实插嘴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总把我和弟弟搞错！”圣哲对我说。
　　
　　“算了吧，哥，反正她就是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圣实又说。
　　
　　“你们干吗都欺负我啊？”我抗议道。
　　
　　“因为你笨啊！”那两个人异口同声，我甘拜下风。这两个人是韩国人吗？为什么中国话讲得这么好？还会说人家是笨蛋！
　　
　　“大家早安！”这时，夏音从外面进来了，这丫头，上班迟到了55秒钟！就是在这55秒钟里，我被这两个坏蛋欺负！
　　
　　“哇——圣哲，你什么时候染的头发？好帅哦！”夏音笑道。
　　
　　“昨天晚上送你回家以后。”圣哲说。
　　
　　“圣哲的头发真的这么好看吗？像个小混混一样。”在更衣室里，我对夏音说。
　　
　　“反正夸人又不会死。”夏音干脆地说道。
　　
　　2月的第五天，星期四，圣实也染了头发。
　　
　　“好看吗？”一大早他就跑过来问我他的头发好不好看。
　　
　　“好看。”我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反正夸人又不会死嘛！
　　
　　“你看了吗？”圣实站在我眼前不肯走。
　　
　　“我在忙耶，要不你来擦！”我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他说。
　　
　　“好啊，我来擦，你坐下休息！”他笑着拿过我手中的抹布，把我按到了椅子上。交替工作10秒钟内完毕。
　　
　　今天天气晴，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圣实的身上，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努力擦桌子的他，发现他的确和圣哲不一样——他的眼睛比圣哲要小一点；皮肤没有圣哲那么白；圣哲不抽烟，而他一天要抽半包烟；圣哲的头发是银色，他的头发是黄色……我想我一定是累了，要么就是困了，因为此刻，我竟然在圣实的身上看到了依海的影子……
　　
　　依海……我生平第一个爱上的人。和圣实有着一样的黄色头发和迷人的眼睛，和圣实有着一样的开朗笑容和活泼的个性。
　　
　　“你在看我吗？”不知什么时候，圣实凑了过来。
　　
　　“我在看你的头发。”
　　
　　“真的这么好看吗？”他笑着问。
　　
　　“是头发，不是你。”
　　
　　“头发再好看它也是我的头发，说到底，还是我好看，对不对？”
　　
　　“臭美！”我走过去继续擦他没擦完的桌子。
　　
　　“[臭美]是什么意思？”他问我。
　　
　　“你听不懂？”我笑着反问，心想：原来他也有听不懂的话啊！
　　
　　“嫂子，什么是[臭美]？”圣实又问夏音。
　　
　　夏音在擦盘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帮着你哥占我便宜好不好？还有，圣哲，你管管他行不行？不要让他乱喊！”
　　
　　“圣实，你不要乱喊了。”圣哲一边煮咖啡一边说，“等结了婚以后再喊。”
　　
　　“谁说要嫁给你了！”
　　
　　哎，可怜的夏音！不过有时候，当你在感慨别人命运的同时，最好也感慨一下自己的命运。
　　
　　2月14日，情人节。来店里的情侣比平常多了两倍，我们六个人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凌晨两点半才关门。
　　
　　阿猫和善善，圣哲和夏音，他们都先后回家了。我和圣实是最后离开的——
　　
　　“我走了，BYE-BYE！”我对圣实说。
　　
　　“嫂子说让我送你回家。”他说着便拉住了我的手。我看就算他的牙齿全部被夏音打光，[嫂子]这个称呼他也改不了口。
　　
　　“不用麻烦了，我叫出租车就可以了。”
　　
　　“出租车也不安全。”他不肯松开我的手，“你想让我挨哥哥的骂么？不听嫂子的话是会挨哥哥骂的！”
　　
　　你哥哥才不会骂你呢，他那么疼你！我要是也能有个哥哥该多好……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圣实有时话很多，像个小孩子；有时话又少得可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的时候路上要小心。”
　　
　　“以宁。”在我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平时他都是[喂、喂]的叫我。
　　
　　“什么？”
　　
　　“我喜欢你。”
　　
　　“啊？！”
　　
　　“听不懂吗？”他问。
　　
　　“不懂得是你吧，不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真的喜欢你！”然后他揽过我的腰，吻了我……
　　
　　记得夏音跟我说，白圣哲跟她表白的时候也是说的这句[我喜欢你]，她当时也是叫他不要乱讲，然后圣哲就把她抱了起来，说如果她不同意就不放她下去。结果，夏音同意了。
　　
　　今天到了白圣实和我这儿，他索性搂着我的腰，吻着我的唇不放。我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耳光呢，还是要深深地回应着他的吻呢？结果，我选择了后者。
　　
　　2月15日的早上，夏音来找我，她给我买了早点，是我最爱吃的蛋糕和果粒酸奶。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姐姐，就算我没有哥哥也无所谓了。
　　
　　“小懒猫，还没起呢！”夏音有我房子的钥匙。
　　
　　“才刚十点啊，困死我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一定要睡个饱！反正蛋糕和酸奶也不怕凉了不好吃。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你诈尸啊！魂儿都被你吓没了！”夏音说，“又想起什么来了？”
　　
　　“圣实说要我做他的女朋友，我同意了。”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卫生间漱口，因为蛋糕实在太诱人了。
　　
　　“你说什么？”夏音同我当初得知她和圣哲交往时一样，只有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就如同她发来的短信是中国字一样，我说的也是中国话。
　　
　　“我和圣哲走了之后？”
　　
　　“对啊。”我一边漱着口一边含糊的说道。
　　
　　“他送你回家了？”
　　
　　“不是你叫他送我回家的嘛！”
　　
　　“我只是让他送你上出租车！这个家伙……”夏音接着问我，“你喜欢他吗？”
　　
　　“喜欢。”终于漱完了，可以吃蛋糕了。
　　
　　“你喜欢他什么？”
　　
　　我张开了口，却没有咬蛋糕：“……”
　　
　　“因为他长得像依海？”夏音看着我说，
　　
　　“你也发现了。”我放下了蛋糕。提到依海，我连吃的心思都没有了。
　　
　　“本来以前也没觉得像，但是自从他染了头发以后……他怎么就非得染个黄色的呢！”我看得出，夏音有些担心。
　　
　　“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我？”我笑问。
　　
　　“我担心你，担心你会伤害他也伤害自己。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理由而喜欢圣实的话，我劝你还是尽早结束这段感情的好。”
　　
　　“我相信我会忘掉依海的，你不是也忘掉费安扬了么？”
　　
　　高中时我和夏音是同班，她喜欢隔壁班的费安扬，我暗恋我们班的林依海。费安扬很酷，总是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女生们就算喜欢他也不敢接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依海就不一样了，笑容总是挂在脸上，身边总是有一群女生围着他转……
　　
　　我记得那是高二那年的圣诞节，夏音向费安扬告白，结果遭到了他的拒绝，当时她哭得很伤心；我就比她运气好一点了，我没有遭到依海的拒绝，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向他表白。那时的夏音和我，都是如此的平凡，没有天使的脸孔，没有魔鬼的身材，是两只地地道道的丑小鸭……
　　
　　但是，丑小鸭也有变成天鹅的一天，痛苦可以使人成长，失恋可以使人变美丽。我们节食、减肥、运动，于是我们开始变得可爱，变得漂亮，变得有男人喜欢……有时我在想，如果现在费安扬和林依海看到我们，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我们？也许答案依旧和最初一样吧——他们依旧不会喜欢我们。
　　
　　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任你做再多的改变也没有用。可是我对依海的爱，一爱就是六年。他对我温柔过，对我笑过，对我关怀过，就是没有爱过；我傻过，哭过，口是心非过，至今仍然爱过。但是从今以后，我会努力忘掉他，爱另一个人的。
　　
　　我相信我能做得到。
　　
　　“费安扬我忘不掉，但是我爱圣哲。”夏音坚定地告诉我，“希望你不要把圣实当成林依海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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