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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波澜壮阔——读朱佳发诗集《一个人的哲学》

时间:2023/11/9 作者: 星星·散文诗 热度: 16001
林馥娜

  我读完朱佳发诗集《一个人的哲学》后的第一印象:这是一个诗人的独角戏,用文本道具演绎一波波诗意的浪潮,展现了一个自洽的心灵世界。对于诗人来说,心灵的自由尤为重要;一个人,正是保持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可期前提。朱佳发正是找到了一种自由纵横的叙述方式,借此进入了一种自由的生命状态。心灵是不可穷尽的世界,面向心灵就是面向最宽阔的世界。当然,这种宽阔也需要主体在现实世界中的丰富阅历和心灵体验作为源源不断的补充,正所谓:万物皆备于我。

  诗集的整体风格表现为歌吟式的直抒胸臆,大部分作品采用排比句式,具有适宜吟诵的音乐性。如《一个人的盛典》中,“狂放是狂欢的高脚杯/狂欢是狂放的背景音乐/我可以为所有的过往颁奖/也可以向所有的序章致敬”。诗集中的每一首诗都是以“一个人的……”为题,犹如大海的涌浪呈现出波浪般的抛物线,也似一幕幕的戏剧此起彼伏地绵延。这和诗人创作的三个阶段相当吻合。第一阶段为前起点,是积累经验、磨炼技艺与表达的前浪,偏重抒情性,比如《一个人的盛典》里,便留存着这一类型的痕迹。第二阶段则为抛物线的顶点,是中间点同时也是质变的临界点,是意志与审美理性的交融和涅槃。用两首创作于不同时期的城市诗歌《地铁有没有出口》和《一个人的城市》进行比较,《地铁有没有出口》的在场思辨是之前的创作视角,而诗集里《一个人的城市》则转变为俯瞰式的全视角,“胃口太大,我得定量喂食/而且这厮功力太强,我得专门设定一个程序/用计算机的如来神掌,限制他飞离城市/……/让他野生,让他空无一人/让他归零,让他无处可遁/向死而生的,不能只是人”,这让叙述的自由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有种让人“立地成佛”、让城市就地蜕变的可控感。第三阶段是到达顶部临界点之后的自由落体,是后落点,也是下一波的前起点。实际上这是哲思与感性融通的超脱状态,如《一个人的战场》中,“道理从来都不是战事的导火索/就像道德,从未制止过杀戮”,而战事有着相通的底层逻辑,其本质都指向人性的贪婪与狂妄。

  回过头再来看《地铁有没有出口》这首诗,“这样耗下去,我想/我是走不出这/漫长的地道/无边的黑洞了/……/地铁真的好快/快得我来不及想什么/进进出出的人谁也不认识谁/似乎谁也不必认识谁/行色匆匆,神情漠然/……如此盲目的穿梭/就像漫无目的的人生”。诗题的设问显然是个荒诞的问题,但如果地铁是指代生活的速度,而“我”被席卷着向前狂奔不能或不懂停下来并走出去,那么“我”便只能如诗中所说的,“而我总得出去呀/我不能老待在城市体内,像条蛀虫”。生活在快节奏的城市里,除了忙所带来的挤压,还有让人内心感到逼仄的某些氛围,那“加速我的呼吸/窒息我的想象”的,正是来自城市日夜不息的噪音。夜晚的城市即便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在停止咆哮后睡着了,却还散发着沉重的沉闷鼻息,而这些“寂静的鸣,无声的呼啸”正是由地铁、工地、发电机、空调等各种低鸣物体合奏而成,是城市的暗声,就像日间的菜市场有属于日间的杂乱阳声。朱佳发在问他人,地铁有没有出口?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心有没有休憩的地方?这个设问只是作者以虚拟手法创造的场景,其实在他心里已经预演了他的设问和别人的反应,并预料到发问会产生的结局。诗写本身就是对心灵坏死的一种有效抵抗,而朱佳发的预演虽由虚拟达到了荒诞,却非常合理地点题——慢下来,从心开始;缓慢的叙述首先达到了诗写的慢,之后才是享受这次慢的诗意过程。他的这种预演手法延续到了之后创作的“一个人”系列中,并形成了诗集《一个人的哲学》显著的特征。

  一个人,是诗人对群体的、俗世的生活的一种后退,而在诗思上却呈现了一种傲然的挺进。如《一个人的城堡》中,“要建在绝壁上,成为半空中/最为突出和辉煌的孤独/而城堡里的那个我/就可以天天在悬崖上/君临深渊。多么高调的孤独/把白天和黑夜缝合/让故事和传说对折/把百兽训练成我的兵马/让万鸟飞翔成我的仪仗”,形成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高倨感;之后洐生出呼风唤雨的神力与“要让每一个睛天下着大雨/要让每一个雨季出着太阳”的戏剧性矛盾,这种冲突在拟神的全视角之下成为合理的存在;结尾处,“一个人的城堡,威严而温和/一个人的城堡,刻板而灵动”,又回落到了哲思式的风轻云淡之中。这种情绪的激荡,是朱佳发营造的诗性气场,是对现实身份的出离,更是一种预演的自由。在《一个人的山寨》这出独角戏中,他既是君主,也是草莽,“让匪气成为书香的一部分/让霸气构筑吟咏的天险/……/把那只破碎的酒碗/以及随风而逝的酒气/重新吆喝成新一代的小喽啰/赶着进不了历史的残兵败将/互相撕咬,节节败退”。他还是一个旁观者,随时准备着,“我只是远程,气息平稳的那一部分/遥控着血性的再造,人性的清洗”,为戏中的历史加上一个清醒的注脚。朱佳发在自己搭建的剧本场域中神游,在文字的城堡中构建一个乌托邦。

  对于过往的人生,朱佳发在回顾中接纳自己,在审视中超脱往事。如《一个人的简史》中,“只需一笑而过/不必追寻,不必深究/不过是些悲壮的烟酒/只需一口吞吐”,相对于外部的大千世界,一个人的历史自然是微不足道的,“连标点符号都可忽略/该丢不该丢的,都丢得差不多了”,但诗歌是其人生画图上的留白,肩负着流荡的神韵和一切的可能,“至于那唯一幸存的/散兵游勇的诗句,让它搁置/成空白,就像封锁一场/被遗弃千年的战争,要发光时/它自然不会黯淡”。就像他在《一个人的阳光》中所言,“阳光不会拐弯,就像我/一直在那儿。或许/我就是那团无处不在的/阴影,永久地等待/只为了短暂的消失,或镂空/……/返照天地的回光”。诗中的“阳光”就像“我”,但或许“我就是那团无处不在的阴影”,在这看似矛盾的言说中,接下来的诗句便可一窥端倪,“而我那不会拐弯的阳光/还在直来直往/制造线条,也被优美割伤/照亮阴影,也被黑暗灼痛”,在悖论式的迂回中,呈现的是诗性的阳光和自我的阴影之间的辩证关系。朱佳发用诗性制造阳光的线条,消除自身阴暗的同时也消除人类共有的阴暗,而且不得不接受其反作用力的割伤和灼痛。他以诗审美现实以获得心灵的觉悟,从而形成心源之光,既自我发光,也自我照亮,更照亮他者。

  一个人,也是一个世界。朱佳发在后记中说道:“一个人的,可以是你的、我的、他的;也可以不是你的,不是他的,而只是我的,是独有的。”他在这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个人”的戏台,演绎着从古到今,从天文到地理,从自然到世情的种种风物与人生境遇,一幕幕浓缩的戏剧似走马灯般不停地转动。人类一代代地新生、老去,就像《一个人的近水》,岁月流逝,“过往就是过往/流失才是序章”,在漫长的宇宙时空的轮回中,唯有流逝才是永恒的不变,故朱佳发在《一个人的灞桥》有此一叹,“俱往矣,流水出阁,使君神伤/不若浪迹天涯之闲情快意矣”。他在悟透人生哲学后,便在《一个人的书林》中流连,“任由日月更迭,风雨交加/任由岁月蹉跎,雨打梨花/管他红尘滚滚还是大雪纷飞/管他金榜题名还是一袭袈裟”。

  从《地铁有没有出口》到《一个人的城市》,是朱佳发诗歌创作和思想认识的一个分水岭,从感知急速到向往缓慢,从犹豫纠结到恣肆酣畅,可以看到一个诗人的心灵成长和精神壮大具有的承接涵纳的相关性。他在“放飞自我”的写作中享受到了写作的快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痛快,好玩,或者说酣畅淋漓”。任何一个诗人,最初追求的是写作技艺和生命意义,但终将会发现诗是对生命自由状态的追求。一个人的世界,状态是出世的,思考的内容又是入世的,这就形成了一个哲学场,也就是朱佳发说的“地铁出口”。需要注意的是,哲学的进入是把双刃剑,它既增益诗的深刻性,又减损诗的活性,况且哲思过重,易在辩与证的制衡中导致诗的生命力被削弱。采用全视角的抒情方式,往往会使诗歌作品流于顺溜而失重打滑,故尺度的把控尤为重要。

  总体来说,朱佳发的诗集《一个人的哲学》诗风鲜明,激情与才气涌动其间。从“一个人”系列展现的存在状态来说,朱佳发没有采用“意义”包袱的预设,而这正是我们所追求的生命的自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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