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长度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每年春节前村里都要杀一批羊,为村民清汤寡水的日子,注入些油水。穿着补丁衣服,流着两股鼻涕的我们,一放学就成群结队,跑到屠宰场观看杀羊。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只只活生生的羊,就这样变成了粗瓷碗里的美味。
我一直不明白,那些死去的羊,眼睛为什么会一直睁着?
从刀尖到刀柄的距离,就是一只羊一生的长度。
羊卧地,我和六爷也“卧地”
课本上说,猪浑身是宝。我认为,这样的荣誉称号,羊也应该享受。肉可食,皮可衣,毛可纺布,骨可煲汤,就连它的粪便,都是庄稼们可口的营养。
小时候我常跟着六爷,去为卧地的羊群站岗。需要解释的是,所谓卧地,就是让羊在田地里过夜,羊的粪便使这块田地,变成了闪着油花的多边形的香馕。
羊卧地,我和六爷也“卧地”。一直在周围窥伺羊群的狼,让我从此不再尿床。
棉花是从羊身上生出来的云朵
儿时,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棉花都是从羊身上生出来的。每年夏天来临之前,六爷就会和羊倌们一起剪羊毛。
他们先把羊五花大绑捆起来,然后再利用剪刀一张一合的呼吸,把羊身上的祥云,一朵一朵剪下来。
被剪刀彻底改版的羊,秃眉秃眼地难看。但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的装扮,羊的心里也就多了几丝心安,如同生活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村民,谁的衣服上要是缺少了几块补丁的话,反倒是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骟过的羊脾气温顺
一年之中,除了过年可以吃到填满牙缝后,还略有结余的羊肉外,我还有机会再吃一次羊肉。每年春暖花开时节,六爷都会为部分公羊净身。我们这里的土话叫骟羊。
羊的睾丸离开了羊的身子,用花椒大料水煮熟后,再切成肉条子,然后撒点咸盐、醋和香油,还有大葱和大蒜等调味品。
那味道我现在想起来,哈喇丝都前赴后继,一泻千年。
骟过的羊,不仅不会为了争夺和母羊的亲热权,而相互之间打得头破血流,而且还脾气温顺容易长肉。
现在我常常为童年的无知羞惭,当年贪婪口腹之欲的“喜事”,原来是那样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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