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划过峡谷的一道闪电
炼铁厂那道破旧的烟火熄灭了。流放的炭渣举起石条、砖块、木头和荒野,递给厂房,礼堂,影院,以及那些从地面站立起来的风声。
一个侘寂的词语,仿佛三线舞动的旗帜,在山脚猎猎生风。
水竹林摇曳的腰身,搀扶着斜织的薄烟。片片长叶,暗藏笑意。山谷的风,把机器的音韵,铺展成庙坝辽阔而金黄的稻菽。
汗流浃背的动词,给大山的肌肤注入了一腔涌动的血浆。粗糙而晃动的手势飞舞成林,像无数针刺穿透到时代的风口浪尖。
沟谷之上,道道光亮披荆斩棘,剥开茂树丛林的外衣,你是最闪亮的那一眼。胴体般晶莹的光感仪器,你是那敏锐的尺寸与方向。
锃亮的器械,秩序井然地交出华蓥山的秘密和走向。宛若夜空璀璨的星辰,把三线人千山万水背负的故乡一一点亮。
当一支橄榄吹响春风,你铸剑为犁。目光在粗朴的原件上反复识别,敲打,最终提炼出生活的本色。
你用大写的“M”,搭建远望的山垛,或稳健的脚架,将“珠江”牌相机的镜头安放百姓之肩,置于稻田之上。
和平的目光,自此被华蓥山下叫做双河的场镇,喂养,或者收藏。
红光,华蓥牌电影机的精彩回放
分水岭,分开遍地炉渣,杂草枯藤让路。
猴儿沟废弃的铁厂,一夜间被三线的秋風,染红了。一扇黑色的大门被打开。脱缰的野马,在山谷间奔流回荡。醒来的歌谣,缀满青翠欲滴的枝叶。
脚手架,机械,背影,星辰……在山水皱褶的版图上,谋篇布局。办公楼,宿舍,厂区,食堂,球场,如一枚枚泾渭分明的棋子,让一双双远走他乡的手反复掂量搓捏,腾挪逆转,直至运筹帷幄,掷地有声。
根植风雨,土石,信念。根植一抹红色光源的锐度和意境。
山沟一层层敞开的棋盘,在月色的漂泊下越发平阔,在铁器的锻打切割中轮廓分明。而被血汗反复浸泡的那些棋子或肉身,冒出粗粝坚韧的词根。
甚至让人相信,那些“炮”“士”“兵”“卒”仿佛真实的军队和兵器。他们随风起落的招式,就像还原一场战事的枪林弹雨。
当映山红吐露芬芳,所有的妙招被机床放大成一具具山河背后赋能的词汇。
时光深处那条隐匿旷远的河流。
华蓥牌35毫米电影放映机一帧一帧回望的镜头,最美是大山释放的芳华,最羞涩的表情红光满面。
金光,香樟树失落的山河
金光从观音洞射出,慈祥的目光漫过李子垭风口,抚慰遥远的众生,挥汗成雨的肩臂在砖瓦草木间移动生辉。
车间排列成合仄生韵的绝句,任河流带走铁器铿锵的潮音,和大山分散隐蔽的韵脚。
最悠扬的诗句牵引入云的烟囱,它把人间烟火汇聚起来,把机床上空洞的泡沫,谷物上虚浮的空壳吸引出来。留下匍匐地面的身子,留下螺丝钉安详困守的模样。
高大的香樟树,伸出工厂的耳朵。它们是机械单调叙事中最隽永的诗行,意味深长的词句写满青绿的叶脉,泛着爱情娇羞的薄光。
堆积的黄叶,垫起一层层典故。紧闭的门锁锈迹斑斑,每一抹锈屑,都曾裂变过一段火光四射的芳华。
那位黄姓的老职工将十八个春秋拧出汗水,铸就一株株香樟笔直的脊梁。让繁枝茂叶娓娓诉说一代人逝去的青春,让葱茏的鸟声背诵枝头上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句子。
大树的枝叶一寸一寸蔓延,金光的意境一天一天深邃。
似乎这香樟树洒满阳光的肉身,就是旷野种植的图腾,以及一台机器拥抱的山河。
永光,山洞敞开的两只耳朵
“靠山、分散、隐蔽”的谶语,贴上了西南山区的额头。春风中抖落在渠江畔梭罗刘家湾山梁中部的笔画,落地开花。
永久的光芒点亮山洞千年的寂寥,万吨的黑暗。
阳光下,方方正正、高大宽敞的苏式厂房依山傍水,架起朝天窥望的镜像,逡巡一草一木的异动,直击远方黑色的风云。
依山而凿的版图,敞开山洞的骨骼。四个山洞犹如四只眼睛,放射出山区警惕而沉重的心事。洞顶圆弧挥就,同向趴地并排,仿佛四匹蓄势待发的黑色骏马。一串串数据,递出乱石背后一座江山的密码。
凸露的洞口,是安居乐业的嘴巴。让人想起那些源于土地木讷憨实的山民,端坐门前的时光。洞内,热火朝天,肝胆相照。变幻的风云,激荡的浪潮被连夜催赶的任务紧紧按住。洞壁眨着幽深的蓝光,扯出无数双聚精会神夜不能寐的眼神。
草木荣枯。风华与激情,反复演绎洞内洞外的热血春秋。
轰鸣已随风远去,山洞仍在。一派荒凉之上,草木惊心。
渠江拐过这里,继续向前东流。614304DE-6094-4355-AE27-CC9F428BDFB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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