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方舟就这样静静地停泊——
樯,未曾腐烂,化成满山青绿;帆,没有破损,一叶叶留有咸味的摩崖碑石刻,镂刻了海上丝绸之路的一段辉煌。
千帆竞发,每一年的秋天,陶瓷、丝绸、茶叶、古钱顺西北风而去;每一年的春季,象牙、檀木、胡椒、玛瑙乘东南风而来。摩崖顶端,如血的残阳召唤着那一支支遥远的船队。
九日山下,延福寺刚刚很唐韵地完成一场祈风盛典。七次下西洋的三保太监郑和也在其中,“冬遣舶、夏回舶”,他在虔诚地祈求赐风,他在虔诚地敬祭海神。
晚风中,焚烧过的纸钱,似海鸟往返,悠游……
铜钱、瓷器和一副残缺的象棋,原汁原味地呈现在海底安详的梦里。
古老的传说被一网打尽,漂泊的伤悲却注定成为漏网之鱼。
橹声次次捣碎海的春梦,船在浪尖耸立,呼啸的帆早被拉下,舵还坚守着方向,什么样的心和生锈的锚悬在了半空。
一只沉船独守着后渚港的黄昏,不再亲近死亡的沙滩;
一只沉船任夕阳涂抹彩霞漫天,我像一尾船边的鱼不禁失声恸哭。
让一颗心永远在水密隔舱里,宋代古船陈列馆里隐约有海岸的浊浪不绝地袭来,一阵阵,一波波。
抛锚,就是你的港湾;起锚,就是你的航程。
城门盖、城官砖、抱鼓石、碑刻、统管、古炮……是历史留给今天的暗语。
无论你是用佛教念經,还是用伊斯兰教祈祷,或者用犹太教、基督教忏悔,至少需一片空旷才好安顿它的心绪。
脚下,踩着的这片废墟,眼前,就是千年前繁华的州府都市。
舟随水流,水中附影随形,市井被切割着,覆盖斑斓彩色。成群的商队,是否从遥远的波斯漂泊而来?穿过刺桐城门,那铃铃铛铛的声音仍在耳边悠悠回荡。
黄昏,蹲坐在德济门的遗址之上,每一件前尘往事都金碧辉煌,无比绝伦。让绿豆饼的香气飘过不可知的时光,在坊间诱人地缭绕;让卖石花膏的老人那好听的吆喝声,沾满了香甜的水汽儿;让唱南音的姑娘弹拨着最早的三弦……
当世界重新笼罩在太阳温暖的眼神里,所有繁华的结局是否都将如海市蜃楼,顷刻间分崩离析,灰飞湮灭?或者,屹然崛起的不再是无声的历史。
海浪,撕不碎海水;暗夜,淹没不了灯塔。
六胜塔,一盏不灭的航标,俯瞰浩瀚的海洋800年,往来多少舟楫船帆,穿过多少清风明月?
巍然挺立的老石塔,饱经风霜,石雕精美,犹如一支擎天红烛放射着光芒,照亮蚶江、石湖和海丝之路,照亮郑和下西洋,照亮海峡两岸亲密往来。
天际的白帆,总寻找一个归航的海岸,是母亲的胸襟,是帆的怀抱。人生的岁月,走完了汹涌的路,载完七彩的梦,总幻想有一座灯塔亮起,亮起在人生的归途。
绕着八角形的塔座盘旋,感受你的风采和沧桑;收翅于塔顶驻足眺望,你涅槃成永久的祈盼。
时间雕刻你的斑驳,沧桑石塔厚重的内心,是智慧、梦想和顽强不屈的图腾。月亮出来了,你就长在海的这边、海的那边,挨着海的塔,离我很近,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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