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城市
阳光,在这高温的日子里,成了透明的子弹,穿肤而入,带水而出。
我的前面开着空调,背后还有电扇在不停地转动。
我吃着从沿海买回来的鱼片,喝着啤酒,要是大海现在能在面前翻滚该有多好!
只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高高在上的家里躲着,像早已满了刑期却不愿意出獄的囚犯,表面痛苦,其实满怀不为人知的幸福。
早晨,带着雨伞出门,确切地说是带着雨水出去;中午雨停了,我带着一身汗水回来。现在,我在电脑前赤膊上阵,一边抽烟、一边喝酒,同时还要敲打一些闪过脑海的文字,阳光就是再厉害的子弹,也射不穿我面前这厚厚的窗帘。
我只有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打字,偶尔吃一小块生硬的鱼片,只是不能走到阳光下,我怕诗会融化。
我站在窗前看看天色不早,也不好,七月的晚上总有一些故事要发生,由不得自己作主。躲在高高在上的家里,我发现身边早空无一人,楼底下的大院也早空无一人,只有神秘的歌声,在楼顶上隐隐约约地响起,听去像远方的呼唤。
什么也不管了,到梦子大排档去,喝几瓶啤酒。在露天的餐桌前,梦子比十七年前还要动人,只是那受过伤的手永远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我的大哥没有看到那手,就死了,带着抚摸的欲望。
月光,在城里我们从不经意的月光,今夜,化作了洒满大地的香水,让人沉醉。我躺在江堤的草坡上,望着滔滔的江水,正在上涨的江水,发现自己是这个城市的孤儿,没有谁把我抱在怀里,没有谁抚摸我的伤痛……
不是终点的车站
老虎头,并不是老虎的头。本地的人都知道是一个车站,在黄石不多的街道上,这个站不大也不小。
我穿过牛尾巴的隧洞,来到老虎头的山坡上,去看一株梅花盛开,一瓣瓣,颤动的嘴唇,散发出诱人的芳香,让我低头。
最后一班公交车开走了,一辆辆的士向我鸣叫,我还是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上,不肯轻易上车离去。
雪,弥漫天空的雪,此刻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落在我羞于见人的思念上。
我听得见我的心跳,像听见秒针嘀哒,我穿过我的心慌与意乱,还有情迷,还有背后的手,把握了永恒的一刻。
这街边的路灯是雪夜里唯一点燃的灯火,而在我的眼里盛开的梅花,就是盛开的灯火,让我的内心温暖如春。
十五年前的梅,同十五年后一样,只是老虎头,绝对不是终点站。
只是,所有的道路都拐向火葬场!
武汉路的两边
她住在武汉路的右边,我住在武汉路的左边。
经过文化宫的后门,歌舞团的前门,穿过大街,再穿过一条小巷,就可以穿越我的日思夜想。
每次接送学书法的儿子,我不得不经过她的楼下,经过十六年的风风雨雨,在记忆里,她还是从前的模样。
从武汉路的左边到右边,只是一小段距离。
她住顶层,我也住顶层,可以遥遥相望,距离越来越近,可心与心越来越远。
只要她还在,就是我在这城里的一个站台,一个不能停靠的站台,匆匆而过的站台。
距离只有几百米,时间只有几分钟,见个面,也许要耗尽一生的时间。
深居城里的伐木者
很难得见到林木了,让人心动她不动。我走了很远、很远,只是为了寻找一片茂盛的树林,她悄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等待哪个伐木者的到来。
她迟早是要倒下的,只想在枯萎之前,还能保持自己风姿之前倒下,倒下也是为了重新站起来,以一种不是她本来面目的方式。
站着,就在伐木者的身边,一声不响地站着,看着他摆弄其它的林木。偶尔有风吹过,推开窗户,还能看到或者很想看到她从前的影子。
伐木者留下树桩、留下树根,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些纠缠不清,其实,好多事情是要连根刨掉,免得还有人拿来做某种让你头疼的借口。
树木,她生来就是为了被砍伐,过了砍伐期,就像女人错过了青春。伐木者的残忍,其实就是她的渴望,那锯、那斧,伸进去,如同深切的抚摸。
洁白的肌体为伐木者张开,随他的意打造成种种家具。她只是一件家具,在伐木者的眼里,有谁还记得她的自尊,她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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