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反弹一把琵琶
今晚,鼓瑟之人,脸面蒙纱。
这西域的唱将,素臂水袖,步生莲花。
一段胡旋舞,千里流沙静止于悲切的眼睛。她高蹈,且让琵琶的音弦,嘈嘈切切,有了万马腾云的激烈。
绕指而来的,是世界面对的离愁。
春色尚未抵达玉门关,据说远走撒马尔罕的年轻骆驼客,皮囊里装了足够浸泡一个女子一生一世的情怀。
山冈上起风了,宕泉河畔的守望,花雨的季节多么漫长。一个醒在梦里的人,暮色的天涯里,像星辰掏空的灯笼。
爱情,爱人的鲜亮已经退去,黑暗多么分明!
音弦流溢,时光枯萎。
而一朵玫瑰,在布满尘土的情怀里,温情、动人,回绕着琵琶之音。
流落异乡的女子,诉说心愿,抱紧了相思的流水。
是谁在反弹一把琵琶?晾着昨夜月光,花草的篝火春天的敦煌,夜半的敦煌,一匹出关的马,为哪一片疆场诵经?
线装的莫高窟
西汉骨骼清奇,适于骠骑将军出塞;盛唐肢体性感,欢于舞蹈宴乐。
每一个洞窟,由此裂变,生成极乐之地。
佛陀伺立金身,羽人腋生翅翼。
出巡的河西节度使张议潮仪仗威严、旌节飘拂,一扇华盖遮蔽了天下烽烟。
太多的歌舞,过于耀眼的兰花指,布满了天堂。
祥云和藻井图案之上,飞天女衣袖款款,满壁风动。
而秉烛者昼夜游走于拱顶、立面,一枝秃笔与苍苍岁月擦肩而过。
飘逸的线条,凝结了墨与血,水与火,我听见中国最优秀的工匠,生于摇滚,死于孤单。
在大地上,冰冷的洞窟里,忘我的秉烛夜描,一次次陷落于空寂。
灵魂,都是冰凉的。
人间的火色,隐逸在石窟、乡野,随风而逝。
碑文千古,壁画千古,于画工的声息和影像,不过是一册线装的无字经书。
于莫高窟,是一个无以解读的梦想。
驼队过了阳关道
从垛口看去,出关的人,不过形同沙粒。
远天远地的敦煌,即使苍鹰也生悲凉。
夕照下,轻沙与流烟,不过是落下双肩的关门。
驼铃声远了又近,近了又远。
离愁深,情意长。
落日的酒盏洒了一地黄金,一地心慌,一个长安客别过了脸。
其实距离只有离乡的一寸。
过了阳关道的一次回眸。
乌孙人的冬不拉弹得日出日落,哪一片青草都能搭起他的毡房;吐火罗人相逢时左手贴胸、躬身,无言无声的礼仪,每一处都有他的宫殿。
尊严,唤醒了荒漠甘泉。
相隔千年,驼队走的无边无沿。而这一秒,他们从容、自在,在岁月的卷轴上,涌动着生活的朝气、隐忍,和开闊的筑梦空间。
月牙泉,一座女人的天堂
不语的月牙泉,突起于众山的脊背;
拂过清风和碧水,抚过大地的沙粒。
澄明的清流里,莲花歌唱。
好女人,能够听见肉体以外的声音,心灵的原野,被一场真爱遭遇过的火柴,点燃了。
月牙泉,一座女人的天堂。留驻、渴望、伏下尘世的喧嚣,甚至像湖中一束芦苇,带了天使的竖琴。
一沙一天地,一水千镜像。
遥远的倾听,不过是灵魂暂时的栖居;脚下沉寂,才有古老永恒的诗意。
一个女人不属于自己,不属于性别,爱情和梦想,在水中它是一颗星辰,一片云彩,归于自然。
一个女人是山川,河流,平原。
她捂着人类的伤口和悲怆,几千年了,一滴水如何洗去铅华?一滴水的森林,带了女人多少隐秘的部分?
雅丹,大地的手写体
从未想到在时光尽头,泥土会崛起。
簇拥成都市的模样,有庙堂,街区,菜市场。
本店是悦来客店,邻家是杀猪宰羊的张屠夫,昨天赶脚的几个皮毛商,拉话拉的是山西平遥腔。
甚至几盏悬挂于楼门的风灯,照亮一钩弯月。
有人称之为“西海舰队”,想想在广漠瀚海,万舰起发,云帆翔集,几个游客鸥鸟一样惊呆成了木鱼。他们可能看见了闪电和天庭,或者看见了彼岸灯塔的光照,亮得如同白昼,武士们在鲸鱼的脊背上弯弓,射箭。此刻,血雨似乎到来,脖颈上拔凉拔凉,其实完全可以这么想,此时独行于一座边城。
关门上手推车鱼贯而入,蔬菜、鱼肉、酒坛,世间混杂的气息,灌满了我们饕鬄的肠胃。
店家各取所需,集市买卖公平。
远在城郊的拱棚里,几个粗壮的汉子,打开西瓜饮酒有方形的、椭圆的、浑圆的、菱形的,这些瓜,在午后开口说话,它们面前,一场盛夏不期而至的雨即将来临,犹似泼墨的乌云,倾空而下雨伞渐次打开,像一个农夫荷锄而立的手写体,像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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