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鸣
总在夜的最深处,递来第一缕暖暖的问候。
每天,以一种奋进的姿势,把头伸向东方的苍茫,在浩淼天宇里,牵出第一缕光明。啼血的歌唱,在染红的云中,惊起希望。
所有的白昼都在积蓄力量。所有的痛苦都在欲振的双翅下隐藏。稳健的双爪紧紧攥住夜的分寸。
光明,一段一段从喉管里向外蠕动,吐出来,便是漫天的辉煌。
狗 吠
从一幅民俗画内探出头来,只叫几声,民间院落内的岁月便生动起来。
这是深入民间的火药。只要从牙缝溅出火星来,就会引爆整条小巷。
这亲切的声音,终日袅娜在民歌的天空下,在深深的夜晚,整个民间都会枕着它安然入睡,那些不轨的预谋,大都会绊倒在它的脚下。
卧在心窝窝里的宠物,紧紧守护小巷深处的岁月,它的吠声,是民居里鲜嫩的花色。
倘若打开这亲切的声音,那厮守家园的情感就会漫出来,让所有流浪异域的心,隐隐作痛。
蛙 鼓
在农谚里发芽,一组韵脚整齐的诗歌开放在盛唐的水面上,仄仄平平。
这是夏夜里我倾听的最优美的音乐,自天堂里流泻下来,选取其中任何一段浸泡开来,都是一杯酽酽的民歌,醉倒所有晚归的农人。
划破夜的静谧,蛙鼓,从匍匐之中走出的声音,使夜的情绪昂扬起来。无论长或短,都属远古滚动而来的锈迹斑斑的钟声。从此,农历六月常常拱出水面,奏鸣。
蛙鼓,紧紧咬住属于自己的季节,使昂起脖子的岁月,更富有了神韵。
腰 鼓
迈着古典的步伐,从田间小道移情而来。亮丽澄流的腰鼓,怀一腔真情,与黄灿灿的谷穗和喜洋洋的麦穗一道,繁衍着百里乡村生生不息的心愿。
腰鼓被紧紧地系在红绸之上。骨节感应着生命的黯淡与辉煌。我看到那双风磨霜砺的大手,此时俨然成了坚实的鼓槌,豪爽急切的鼓声惊天动地响起来。
响起来!二十四节气,就成了二十四朵盛开的红莲花。
响起来!乡亲们已站在高高的屋檐下,用惊喜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那宠辱不惊的鼓面。
旱涝、饥饿,在禾稼成熟之前,已不再出现;淳厚、祥和,使口衔麦穗的村姑,禁不住泪水涟涟。
打呀打,摇曳的身段,树一样动人;敲呀敲,让太阳的金腰鼓、月亮的银腰鼓,从乡亲们的腰间,一直闪耀到生命的深处……
牧 笛
琵琶伴着王昭君走进茫茫戈壁,从此便不再清亮;洞箫的呜咽也被受降域外的马蹄踏碎;二胡总挣扎不出圆明园柠檬月的沉寂。
牧笛无腔信口吹,它在南方大地幸运千年。
牧笛吹奏的是一种炽热的乡情,温柔有如手指般地抚摸人的遍身,谁也不能拂逆这慈母般的情意。不论人走出多久走出多远,那亲切的音乐都是一根线绳,牢牢拴住你,线头紧紧系在故乡的瓦檐下、镂花窗前、苦楝树上,你只不过是一只飘零的风筝。不论人在天涯海角,只要想起故乡的牧笛,那心底留存的笛声就会把人牵引回家,你就已经站在故乡的小桥流水前了,尽管千山之外走的是你,尽管万水之外走的还是你。
牧笛吹奏的是一种如梦的旋律。在如梦的南方,我看到杨柳依依地弯了,弯成宋词里瘦瘦的情调,绿荫里,牛背上,竹笠底下,笛声如水漾开。吹皱一池春水粼粼,吹飛漫天柳絮纷纷,雨无声无息地抽着长丝,一片片鸟翅在迷蒙中闪闪烁烁。
牧笛吹奏的是一种博大的恋情,是对大自然山山水水的热爱。这种恋情不仅使人柔情难已,而且使人豪气不除。牧笛总是与古雅的高山流水竞秀,在躁动的大都市容不下它的声音。人们向往大自然,人们对牧笛的激情,主要出于一种对自然美的留恋和归真返璞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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