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
白云一再压低。蓝天透出些许神性的隐示。藏地七月,冰川看紧寒凉,冻土搬动浅草。
伫立山头的秃鹫,是雪山最为坚定的守护者。
海拔五千米之上:峰峦胸怀若谷。大地无限铺展。经幡用彩色的萌动,将生命的谜语数度点破。
奔跑中的火车,尽量调小音量。
在可可西里轻微颤动的脊背,几只谨小慎微的藏羚羊,即将穿过沉默的铁路桥,融入渐浓的暮色。
而火车的喘息与高海拔的风来回滚动,就像冥冥中伸出的一双手——
一万次地翻开经卷。
一万次地,将高原内心的灯盏点亮。
那 曲
阳光下,事物醒目,铁轨并立。三分钟的停靠,无法说明爱是什么。比如一列火车转瞬就会开走,一只小憩的麻雀迅速惊飞。
或许,一路追着海拔绽放的油菜花,情感相对恒定。可是,一切绚烂之美,都会在夏天结束。
那曲火车站的上午,阳光从车厢表面铺展开来。
三个赶火车的藏族青年,脸上蓄满光线的硬度。一位手持转经的妇人踟蹰而行,向供奉于内心的佛,小声说出善良的言辞。
铁轨靠着三分钟的阴凉打盹。
正如藏匿于皮革的锋芒,大地从不改变固有的内心——
离天空近了一寸,透彻心扉的寒意就多一分。
大昭寺
摩肩接踵的人群,尽量屏息静气。事实上,众多凌乱脚步,未能完全卸下散淡浮尘。
大殿肃立。宁静中的气息,有着绛红色的宽厚、淡然,一任浮生轻薄、来去匆匆。
酥油灯不温不火。边缘闪跳的,是伴生千年的光影。
与数不清的信徒一样,添酥油的那位老人,先是用上万次的虔诚跪拜,赎去肉身与内心的原罪。
每一次,佛都用仁慈与肃穆,原谅了身不由己的人们。
拉鲁湿地
芦苇、蒿草、浮萍……置身其中,会误以为人在江南。
不同的是,这里的阳光更明媚,天空更蔚蓝;遍地水草吐出的氧气,更加滋养心肺。
城市在生长,喧嚣日渐稠密。幸好,高原古城保留了这样一方水土,为现代文明守住清润的底线。
水在呢喃。植物在呼吸。浮游生物在徜徉。斑头雁、黑颈鹤在自由飞翔。
口吐莲花的藏族少女身边——
百灵鸟歌声悦耳,似在婉转表达藏语的美。
八廓街
熙来攘往的背影、面容,塞满千米长街。玉石,银器,唐卡,香料……从不同国度到来的器物,带着各自的口音和体温。
去玛吉阿米酒馆小坐。将一身的疲惫,交给一杯浓香的酥油茶或青稞酒。
醉意微醺之际,阳光掀帘而入,就像等候中的美丽卓玛,匆匆赶来与我相遇。
从酒馆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而大街热闹依旧——
穿白袍的藏北,盘英雄结的康巴,满眼新奇的内地汉人……从四面八方朝圣而来的藏胞,开始沿着顺时针方向转经。
行走在转经道上,隔着浮世繁华,我与他们之间,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高原之上
青藏高原的玄机,跟着夏天的浅草,在风中摇曳。神祇的光芒闪烁,树叶轻微摇晃,远处的雪峰欲言又止,上山的雾气保持缓慢……
风过处,所有景象秘而不宣,像神的指间漏下蔚蓝色的翻动。
高原之上,一拨又一拨浮世喧嚣,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经幡发出细密的响声。而玛尼堆兀自岿然,仿佛对身边一切了然于心。
我相信,草的根部会有露水被惊扰、滴落,犹如雪山被迫交出经年的秘密。
云层无声浮动。在世界屋脊——
多少可爱的事物,拥怀着风吹不灭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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