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一位老画家
张翔武
在我搬家一年多后,老头打来电话问——
你在干什么?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多数日子,他独自面对书籍的杂乱、发黄,
许多房子之间的寂静。有时雨水
从天上落下来,弄湿他的头发
像一团银灰弯曲的钢丝蓄着弹力,
宽阔的额头、高峭的颧骨、阔大的嘴,
活脱脱的像历史课本上那个法国佬伏尔泰。
许多黑蚂蚁爬过他手里的旧书旧杂志,
许多黑蚂蚁钻出他的笔尖,睡在稿纸上,
许多黑蚂蚁推拽他眼睛里的云朵,
他摸着一只画框念叨:这是我的大儿子。
曾经的冬天,天空如铅,子弹也不能打穿,
熬过那些日子,他仍然恐惧寒冷的天气。
他向我打听最近的新书,不肯放下铅笔或画笔,
每天早上,他坐在橡木桌后唰唰唰写点什么,
咬紧牙巴骨,两眼钉在纸上像是在打孔。
只要我走近,他立马起身并顺手合上笔记本,
即便摊开,我也难以辨认那些符咒形的字迹。
我们坐下来,他喝咖啡,我选择喝茶,
谈论古时候某个人在湖北的流放生活,
像旧书店老板和常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个社会”,“那些人太坏了”,
他鼓起眼珠,握紧拳头,似乎那些恶灵
由于那些怒斥而退缩。待我起身告辞,
他坚持送客下楼,一定要送到站台,
沿着昆明东郊的铁路,夹竹桃、牵牛开着花,
我们爬上铁梯,一格一格,梯子没个尽头,
我们一直以为,它通往某个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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