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日子打个补丁(组诗)
周 明
四裁缝
裁缝姓杨,家里排行第四所以叫杨四裁缝
他靠铁壳缝纫机,在周家峪裁剪青春
一张废报纸,也能裁剪出人模狗样
在青年男女之间,放把剪刀
他能剪出一堆火焰
一束系在唢呐上
一束捆绑在迎亲锣鼓上
一束扎在桃树上,笑成湖北的麻花
过年时,孩子们最喜欢四裁缝
他总是往新衣裳里塞只喜鹊
他以为,给日子打个补丁
世界就完美无缺了
颤抖的手,拿着针线
已追不上时代的生产流水线
那把生锈的剪刀,为多少鬼魂
赶制过鬼门关的门票
现在,他站在苞谷地和稻田里
裁剪着所剩无几的光阴
大把大把的时光,种在山冈上
长满狗尾巴草,摇曳不定
堂 舅
堂舅的命就像风筝系在周家峪,飘来飘去
始终飘不出去,也摸不到云彩
堂舅是周家峪唯一的剃头匠
把青春当给手艺
专为别人斩草开荒
至今没有赎回
为脑袋减轻负担
他把自己剃成和尚
在悬崖边为命运化缘
化来满钵风雨
失业的堂舅,坐在我对面
像一把茅草,牙齿还在
就是没了锋芒
事件:盗窃
田野边,瓦匠拔出錾子在白萝卜上雕刻光宗耀祖的誓言
当听到儿子盗窃教室的消息
他的左手抓个幺鸡,右手握着二饼
糊了一盘诈和
儿子吊成“半边猪”
父亲想从竹条里抽出崭新的祖宗
儿子就像父亲种下的萝卜
一碰就碎
儿子喊救命的时候,他的母亲正在泥土里
修复年久失修的棺材
靠讲台那个座位
靠讲台那个座位坐着一只羊,像一张报纸
打开窗户,风一进来
就会往一边倒去
这是一只被病魔强奸致孕的羊
据可靠消息,那是肝腹水的种
阳光就是不从窗户进来
哪怕伸出一根指头
翻开《卖火柴的小女孩》也行
靠讲台那个座位
在我眼皮子下空了
据说,他抱着《卖火柴的小女孩》
去了没有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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