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摸(组章)
莫 独 云南
香
夜半三更。堂屋,风过,霜重。寒从脚起。穿黑衣的人,又把一炷香,续上。
灵柩横置。浓厚的阴影旁,七个灯芯的灯盏,火苗闪烁。
青烟袅娜。香,满屋弥漫。
再多的泪水,亦无以浇灭。香顶的灰烬,一截一截地坠落、摔碎、堆积。
春天。搓摸,你人生的最后一片丛林,被谁点燃,一片一片地矮下去。
银镯子
小锤已落。丁丁的敲打声,已冷。而火,并没有熄灭。
固态的河流。雪白的环,空出腕,藏起蓝焰小小的苗。
从最细柔的腰部弯曲。每一条鱼尾纹,都规规矩矩,遵循风情的走向。成色,这次和你一起,被死亡掂量。
时辰已到:冷硬的身躯,沉没到蚕丝被雪白的怀抱里。
谁,最后用自己的手温,里里外外地擦拭,收住泪,俯身,轻轻放置。
夜,密密实实地罩下。
再也无须言语。搓摸,惟一的殉葬品,就在左侧,掌下,硬硬的,触手可及。
银 钱
曾经,被你埋藏得很深,不见天日。曾经,刮遍你的身体,一寸一寸,把病体刮出血色的淤红。
而再次显现,依然和你有关。但已经和病痛、珍藏、空气、炎凉、昼夜……无关。
呼吸已断。躯体已僵。
习俗急步跟上。
搓摸,一枚银钱,陈旧、暗淡,横在嘴唇。是想用世俗的念头,企图测出你的体温?还是想在九台坡焦渴的路途,替你说道。
铜钱舞
一路,铜钱声响亮。一路,走得安然从容。
下半夜。竹筒已停,莫批已回。
时辰到来。搓摸,比你起得更早的,是黎明和舞者的舞步。
一米余长的竹竿,暗褐、光滑。串在竹竿上的铜钱,成串、成叠。
男子的脚下,疾步如飞。
喳、喳、喳,喳喳……耳边,风瑟瑟。搓摸,飞舞的竹竿,一次次,指向无尽的路。
歌 师
用酒漱过的口,在颂歌里,加速沉溺。夜,跟着沉陷。嘈杂一起陷落。
沉静,被沉默如实推出。
赞美的漩涡。那些闪光的词,弥散着酒香,一簇簇,竞相绽放。
一生把田地当作运动场,把劳动当作运动。
今夜,歌声清亮,名誉突出。那把沉实的锄头,在勤劳的高地,再次早出晚归。
一昼一夜。歌师桌上的酒碗,已冷。
嘴唇关闭了歌声。忙碌的身影,已停顿。
搓摸,你的美誉,在阿倮山地,像德昂河的水流,不断流。
撒谷粒
一把把,雨点般。打在人们的背上、肩上。打进扎着白布条的头发里。打在黑生生的灵柩上。
嘀嘀嗒嗒地弹跳。
莫批站在土堆上,站在阿倮那安的名字上,左手在胸前搂紧米篓,右手不停在挥撒,嘴里。
念念有词。
两根粗壮的竹子,紧紧地绑在灵柩的两侧。
谷物的子民,谷物的诀别 。
搓摸,你是否和大家一起,及时兜起衣襟?有多少谷香,回到你的怀中。
刷——刷——刷——
搓摸,你看:黑压压曲跪在泥地里的人是生活撒给剩下的日子的谷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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