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水
一片水,我们可以把它称之湖或海。但这片水最本性的质地还是盐。水域白花花的,盐白花花的。
站在这片水畔,我常常会望见历史,还有传说、神话。
我常常会望见血将水染红,包括,爱和恨,苦难和福泽,一并与水荡漾。
白花花的盐啊,白花花的骨头啊!
那种苍茫,在思想的叹息里弥漫;
那种与众不同的高深,在我们的血液里滚动。
后来,我们会将这片水叫作盐池。并造一个神出来,筑一座庙出来,美其名曰:池神庙。
神看护的地方,才不会出跳梁小丑。
阳光明亮亮的。阳光翻晒着一望无际的明朗朗的盐。
风起于青萍。
大风吹兮。大风吹过我们纯粹的灵魂。
望
佝偻的身子。半壁土崖。一棵长得有点矮墩的树。
昏花的老眼,望见了什么?
那个人,还在春天的田里耕种;还在麦收的季节,挥汗如雨,或者,正仰着粗脖子喝水;还在秋天,就像空旷的河滩里的,一棵干枯的芦苇。
你还是做好饭,习惯了站在那里吆喝;
你还是儿子归来,习惯了站在那里喜滋滋地告诉他;
你还是孤独了、寂寞了,习惯了站在那里向他诉说。
佝偻的身子。半壁土崖。一棵长得有点矮墩的树。
昏花的老眼,望见了什么?
三十年啦,如一场梦!
可你,还在望。
望燕飞去,燕归来;望水流清,流水浊;望秦岭绿,秦岭黄。
望一个走远的人,在每一个满月之夜,
都会走进你,半睡半醒的梦里。
河对岸是灯火
看见了么,河对岸是灯火。多么美,沉浮而虚幻。
天地狭窄。你想象着,灯火里的许多事。你想象着,有风围着灯火跳舞,唱歌。
你还想象着什么?
一位诗人说:“死去的人,在另一个地方和我们对话。”
你信。
河对岸是灯火。灯火时而阑珊,时而黯淡,如同人间烟火。
这时,时间仿佛被吸去。
天地空阔,一条河格外显现出它的轮廓。
你静下来,但你,仍听不到远处的说话声。
父亲、叔叔、堂弟,还有许多的乡亲……
河对岸依然是灯火!
苍凉之美
时光的冰刃划裂历史,划裂山河,划裂断壁残垣,划裂一处处土窑洞,划裂一个人深深的内心。
一切都变得安静。安静如一种意味。
诗人龚学敏说的那个寡妇,这时候正一身素裹,立于黄河一个拐弯的地方。
天地方圆。
这时,历史和一位骑着青牛的人,一起紫气东来;
这时,河沿悠悠,岁月同一个个赤膊袒胸的拉纤者,一起徐徐而来。
黄牛,羊群,弯曲的村庄。
苍龙俯首,山冈作屏。
夕阳乃一硕大的背景。背景之下,站着的是一棵秋末里的柿树。她红袍裹身,与那位素衣寡妇遥遥相呼,更别具一番苍凉的风韵!
夕光下
你在夕光里认识了这条河岸。那闪烁的河面,多像一幅动画。
从此,你开始了在河岸上走。
刚开始,你多像一个孩子。孩子的眼睛里全是斑斓的光。慢慢地,那些光在淡,淡成了远山一抹朦胧了。
你还在走。
夕光真的很美。
你真的很美、很美。
夕光下,你在静静地想着一些美好的的事。你说,这一生,你赚了很多很多,可到头来你还是什么也没赢。除了这条河岸。
一条河岸到底有多长呢?
淡黄色的夕光下,你像一个地道的人,却又像一道地道的影子。
岸没有回头。
阳光渐渐地暗下来。
暗,填满了两岸的山冈和依稀的村庄。
蓝月亮
蓝月亮很蓝吗?“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的上空,那一轮蓝月亮,像一只蓝苹果。
河流是一条影子。幽幽。明灭。梦幻。
你在寻。寻什么?
一只不老的雉鸠。还是一种传说中的神话?
蓝月亮依然很蓝。远远处,有悉悉索索的风。风也是蓝的,像一种久远的的低语,卿卿。喁喁。
或者,像一种更久远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多好多年已不存在了。是随风而逝了呢?
蓝月亮。岁月深处的一个梦。
蓝月亮。时间流走的一段记忆。
天空,还会有蓝蓝的蓝月亮吗?
还是水
沙窝渡口裸露着。还是水。一个人站在水中央。没有什么可以成为这个人的一生,只有水。
水装满了泥沙和梦想。
水被你像婆姨一样紧紧地搂在怀中。
一个人,一辈子在水里淘生活,就够了;
一个人,一辈子在水里敲打一块尘世的石头,磨光它。
或者,让它成为一轮半月的形状,就够了。
半圆形的月亮挂在河道的上空,如同一个人或窄窄的天空的伤口。
半圆形的月亮,被风吹着。吹啊吹,吹成了一条细细的线。
你还是站在水中央。可你,却望不见你的女人!
水,满世界都是水。
还是水,就够了!
再说黄昏
大太阳犁过河道后,天地先是朦胧,再是黯淡。
一座叫十三亩坪的土丘,像一只硕大的“高脚鸟”,静静地守望着远处的河流。
我身后是鸡鸣狗吠的村庄,宛如一幅动画,比那位初嫁的婆姨还要妩媚。
从村子走出的那个男人,走着走着,就跌进了夕阳落下的那处山洼,再没回来。
我常常会在一些黄昏怀念、等待。一个走远的人,是否还会在某一个黄昏回来?
可是,当暮色完全披下来的时候,时间里只剩下风。
风一阵一阵的。
随后,是陷落一样的寂静。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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