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忆慧

　　(广东海洋大学图书馆，广东 湛江 524000)

　　当前，全球化发展和信息技术革新使人类面临的社会问题日益复杂，单一学科知识体系难以揭示错综复杂的事物关系，跨学科研究和学科交叉体现了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需求，正成为人类应对复杂环境与重大问题的重要方法。伴随着学科分支、新增长点不断涌现和学科间的深度交叉融合，交叉学科门类被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设置为我国第十四个学科门类。对单一学科而言，交叉学科研究能够开阔学者学术视野，优化其方法理论，激发其创新思维，让学科知识的构建过程更为规范、内容体系更为完善。纵观图书馆学发展历程，从诞生伊始，就持续与心理学、哲学、社会学、美学、传播学、数据科学等众多学科发生联系与互动，产生交叉与融合。交叉学科既是图书馆学发展的内生需要，也是响应时代与行业需求的必然。未来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图书馆学科体系过程中，如何发展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交叉学科，让交叉学科成为创新突破点，是图书馆人亟待解决的核心问题。作为自然形成的贴合人类社会未来发展和当今发展需要的新兴交叉学科，设计科学展现出与多学科融合的强大生命力，设计已经成为并也将是未来一个巨大的产业体系。随着“大设计”时代的来临，图书馆学应当用以“人为中心”的整体设计思维，促进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的融合创新，构建图书馆服务新格局。

1 设计科学产生及发展历程

1969年，诺贝尔奖得主Herbert Simon在区分自然科学与人工科学的基础上提出“设计科学”这一门类，其认为设计科学以“人工界”(包括人工物和人工系统)为基础，是关于设计的知识体系。1995年，埃因霍温科技大学教授Van Aken依据研究范式的不同，将科学分为形式科学、解释科学、设计科学，指出设计科学遵循“开发明确的适应性理论去适应实践目的”的研究范式，是生产知识去支持设计、产品开发、系统构建的过程。1995年，美国范德堡大学管理学教授Salvatore T.March和北爱荷华大学荣誉教授Gerald Smith在Simon理论论述的基础上，总结出设计科学的6项特征：以解决真实情境中的问题为目的，强调参与者间的紧密协作；以构造和评价为主要活动；通过建立行为，形成、使用、评价知识；产生概念、结构、模型、方法类知识；产生技术人造物；通过价值、效用评价产品。

　　基于早期的研究成果，学者们持续拓展设计科学的理论研究领域，厘清设计科学的概念、原理，通过对设计科学内涵、研究对象、研究内容、研究方向、研究方法的探索、实践和创新，多层面、宽领域地描绘了设计科学研究的蓝图，初步构建了设计科学系统化理论。学界认为：在内涵层面，设计既是技艺(产生创意)也是科学(分析、评估、预测和优化这些创意的潜在价值和性能)，设计科学旨在研究如何创制人工物品，并将其融于我们的物质生活、心理、经济、社会和虚拟世界；在对象层面，设计科学以与设计相关的人(如用户、设计者)、事(如人与物的交互)、物(如技术人造物)组成的系统为研究对象；在内容层面，设计科学研究内容包括设计所涵盖的“人、事、物”动态系统方方面面的知识、方法、工具和管理等；在方向层面，设计科学旨在创造使人类社会与自然世界和谐共生的知识；在方法层面，设计科学应发展出区别于当前主流科学范式的新研究范式。

　　进入工业智能4.0社会，5G、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不断扩大设计外延，设计科学在加速融合创新、推动区域经济发展和人类社会发展方面的重要性日趋彰显，各国纷纷将设计推上了助力产业发展和社会繁荣的战略高度。在迈向设计5.0新征程中，设计将发展成为一项全民自觉活动，设计科学将进一步推动人类秉承“以人为中心设计”的整体设计思维和生产、生活、生态“三生和谐”的设计理念，加速“设计”与“产业+生活+环境”的融合创新，构建健康的世界设计新格局。

2 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融合发展的必要性

图书馆学是研究图书馆的产生发展、组织管理及工作规律的科学，以知识、信息、空间、技术及图书情报事业为研究对象。从对象层面而言，图书馆学既涉及人文社会科学范畴下对用户及群体关系的研究，又涉及设计科学范畴下对人为事物的研究。这就意味着图书馆学研究方法既需借鉴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又需融合使用设计科学研究方法，通过跨门类学科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为实践中复杂问题的解决提供创新化路径。

　　从发展历程来看，图书馆学从与档案学、文献学等同族学科融合开始，已与统计学、社会学、教育学等多门类实证和解释性学科深度交叉，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发展是图书馆学的本质属性。实证和解释性科学研究方法侧重对现象及其变化内在规律、特征的揭示，回答“是什么”“为什么”的问题；设计科学研究方法关注综合运用知识与技术改造世界，回答事物“应当如何”“怎么做”的问题。较之前者，基于设计科学研究方法的研究成果更具实用性。尤其在体验经济时代，设计科学能够有效促进图书馆深刻理解用户行为和需求、创新服务模式、拓展服务内容。种种实践亦表明，从最初的建筑设计、阅读推广活动设计，到如今的学习工具包设计、智慧图书馆设计，设计科学在帮助图书馆界有效应对系统、活动、空间、服务等方面的问题和挑战上，日益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未来可预见的是，用户需求和图书馆复杂适应系统的持续演变及进化将进一步加速设计科学与图书馆学科的融合创新；数字技术和数据资源的拓展融合将进一步为设计科学研究方法在图书馆的应用提供强有力的支撑；各种基于复杂性科学的整体设计理论和方法的开发将进一步激发更多设计科学与图书馆学交叉融合创新点和增长点的生成。

3 设计科学在图书馆服务实践中的应用

3.1 应用于图书馆建筑设计

馆舍建筑的规划设计是图书馆人最早介入的设计领域，图书馆建筑无论是作为公共建筑还是教育建筑首先必须符合建筑环境和能源设计及可持续性设计的规范标准。在工程实践中，图书馆人积极参与规划、调研，提出设计任务书、审定设计方案，在与建筑设计师的沟通合作中，建筑设计的设计理念及基本方法在图书馆界得到广泛传播和应用，并进一步推动图书馆人结合现实需要，尝试采用交叉方法开展研究，在概念移植和理论渗透的基础上，提出本土化研究的新理论。例如，图书馆专家安德鲁·麦克唐纳在建筑设计师福克纳·布朗“十戒”(弹性、紧凑、易接近、可扩展、组织性、舒适性、可变性、稳定性、安全性和经济性)设计规范基础上，结合机构使命和文化，提出图书馆建筑十项质量指标(功能性、可适应性、可接近性、可变性、互动性、激励性、环境友好、安全性、有效性、适应信息技术)。同时，随着建筑设计理念从建筑本身越来越多地转向人的情感建设，图书馆建筑空间设计亦从以书(资源)为主体转向以人为主体，关注在人的习惯、感受、需求与图书馆建筑之间搭建起一个无形的桥梁，促进人、资源、空间的高度交融与互动。在图书馆人与建筑设计者的创新推动下，建筑设计学逐渐深度融合图书馆事业发展过程中，图书馆建筑理论和技术、图书馆建设标准和规划设计、图书馆建筑课程等专门研究日趋深入，也逐渐涌现出一批图书馆建筑学专家。

3.2 应用于服务设计

经济转型和信息技术革新带动了移动互联网下服务设计的崛起。体验经济背景下，服务设计的设计思维、设计方法、设计工具向各行业加快渗透，促使图书馆界开拓设计边界，关注用户在整个服务旅程里的体验和感受，通过整体过程及支持体系的设计，传递和延伸图书馆服务价值。在图书馆服务设计初期，图书馆人运用互联网交互设计的方法，包括人物角色法、服务路径旅程图法、原型模式检测法等，构思提升图书馆服务质量和服务价值的应用方案。此后，随着服务设计依托设计思维实现从交互设计中剥离(不再依附交互设计的理论和实践方法)，形成独立明确的体系和概念，图书馆界进一步深化与创新设计机构的合作，探索如何通过设计思维的教育、推广以及本土化的实践，创造卓越的图书馆服务。例如，美国芝加哥公共图书馆、丹麦奥尔胡斯公共图书馆与创新机构IDEO合作编制的设计思维教程：《面向图书馆的设计思维》，通过实践性知识(基本内容、核心流程)和工具(设计工具及案例)的介绍为设计思维在图书馆中的应用提供了明确的指向和建议。设计思维被图书馆视为解决问题、产生颠覆性创新、形成组织核心竞争力的流程方法。各馆纷纷通过更系统化的培训，使馆员掌握运用设计思维开展服务设计的能力，并鼓励馆员开展融合设计思维、基于跨学科合作的项目设计，加速了服务设计方法在用户服务领域的深度应用。

3.3 应用于教育设计

全民终身学习和素质教育转型背景下，图书馆扮演着普及终身教育和推动教育变革的先驱者和领航者角色，图书馆逐步建立起一支强有力的馆员队伍，通过培养用户的信息素养和创新素养，助力21世纪人才培养与教育创新，履行教育职责。图书馆本身所固有的教育属性决定了教育设计贯穿图书馆服务全过程。图书馆积极借鉴教育设计方法，例如，将基于设计的研究方法(DBR，基于现实情景中研究者与实践者之间的交互，通过迭代的分析、设计、开发、运用，产生情景化的设计模型)和基于设计实施的研究方法(DBIR，一种处于政策、研究和实践的交叉区域中的新型研究模式，通过缔结研究者与实践者间持续的研究、实践合作关系，以维持具有重要影响的创新，从而引发系统变革)融入信息素养课程设计及面向馆员的培训课程设计中。例如，美国华盛顿大学图书馆、马里兰大学图书馆与公共图书馆合作，创新采用DBIR方法，创建培育馆员设计连接式学习项目技能的Connected Lib工具包及专业发展资源。相较于建筑设计、服务设计，教育设计在图书馆领域的应用仍处于交叉融合的初级阶段，但随着教育设计理论和方法的逐步成熟以及图书馆教育职能的深化发展，其融合有望取得更多实质性的进展。

4 设计科学进一步融入图书馆服务实践的思考

4.1 探索交叉融合的创新领域

作为一门贴合人类社会未来发展趋势和当今社会发展需要的新兴交叉学科，设计科学正处于不断进化中，其着眼于全方位发展促进创造性的科学基础，并将在学科建设方面形成科学的学术体系和管理层次。深化发展与设计科学的交叉融合，培育新的学科增长点，是图书馆学科求创新、谋发展的必然。在深化融合过程中，图书馆人应积极关注设计科学研究方法理论的前沿动态，探索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交叉融合的创新领域。1)图书馆界应关注设计科学中设计认知领域的前沿理论，了解如何从不同利益相关方(包括设计者、实践者、用户等)的视角出发理解设计，以及其中蕴含的原理，基于此捕捉利益多方关于图书馆空间设计、服务设计的想象，并将这些想象运用到创新创造中。2)图书馆界应关注设计科学领域的前沿技术工具，推动融合大数据、计算技术、数据技术的设计技术工具的创新应用，赋予图书馆人以更广阔的视角开展空间设计、服务设计的科学研究，重塑囊括准备、启发、构思、迭代、推广和整体可持续性的价值链。3)图书馆界应关注设计科学领域新研究范式，特别是能够启发和鼓励大众参与、推动社会变革的新研究范式的出现，思索新的研究范式如何颠覆人们的思维惯例，对馆员及利益相关方的理解和认知提出了哪些挑战，如何结合新的设计研究范式为图书馆空间设计、服务设计提供科学的、全方位的、具备可操作性的指导，等等。

4.2 建立交叉融合的多种路径

要想取得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交叉融合的重大突破，提升整体创新能力，图书馆人应多措并举、多管齐下，通过建立多元渠道，拓展融合的深度与广度。从研究客体(概念、原理、方法、技术)、研究主体、研究内容的不同角度来看，跨学科研究可分为移植融合型研究、合作型研究及目标需求型研究。1)在移植融合型跨学科研究中，图书馆人应意识到，对设计科学概念、原理、方法、技术的融合并不等同于简单、单向的套用和叠加，而需通过创造性的加工，在强化学科间互动的基础上，填补图书馆学在创新设计方面的边缘及空白，并形成本土化的系统和理论体系。2)在合作型跨学科研究中，一方面，图书馆界应就空间设计、服务设计、教育设计等不同专题组织多种形式的研讨会，邀请图书馆、设计科学界专家学者的广泛参与，展开多角度分析和深入讨论，增进彼此间了解和交流，达成更多共识，为深化合作奠定基础；另一方面，图书馆特别是高校图书馆应充分利用合作伙伴关系资源，与高校设计院系、社会创新机构等共同推动图书馆学/设计科学跨学科研究重大项目落地，以项目为牵引，实现资源整合与学科融合。3)在目标需求型跨学科研究中，图书馆界应从利益相关方的多重视角出发，运用设计思维、批判性思维，对日常工作环境及社会环境中的各种发现进行有效的探究和提炼，形成开放性问题/项目，以问题/项目为导向，提升图书馆学/设计科学跨学科实践质量。

4.3 打造交叉融合的馆员团队

全球化经济和体验经济背景下，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的融合发展不仅要求图书馆员具备跨组织和职业的设计能力、技能和观念，以支撑其开展普适设计的实践，更要求馆员具备跨学科合作所需的系列能力和技能，包括跨学科沟通交流能力，具体表现为能够充分理解跨学科词汇/术语的准确含义，与跨学科团队建立有效的沟通交流机制，在合作研究的基本面和关键点上达成共识；跨学科视野和技能整合的能力，具体表现为能够理解不同学科视野之内在关系，识别不同学科研究观点、思路、方法、技术、工具优势和劣势，在融汇吸收的基础上运用不同学科的工具方法处理实践中的复杂问题；团队合作意识与协作能力等。因此，在学科交叉融合实践中，图书馆应大力推进图书馆员跨学科研究和创新能力建设，具体而言：1)在本科生和研究生教育中，为学生提供包括设计思维、建筑设计、教育教学设计的多样性课程，拓宽其视野和思维，确保其在从事实践工作之前就已具备跨学科的知识背景、相关技能，以及跨学科的学习能力。2)在馆员职业教育中，图书馆应依据社区需求和跨学科发展的实际调整馆员职业教育目标，通过在线课程、研讨会等多元形式为馆员提供跨学科概念、理论、工具、实践培训机会的同时，鼓励馆员积极参与院校或社区的跨学科科研项目实践，在实践的跨学科交流、批判性思考、整合性研究及创新性应用的过程中，实现跨学科核心能力的升华。

5 结 语

普适设计背景下，图书馆与技术、设计科学的融合乃大势所趋，基于设计科学的研究方法更具实用性，能够有效促进图书馆深刻理解用户行为和需求、创新服务模式、拓展服务内容。图书馆学与建筑设计、服务设计、教育设计等分类学科的融合实践已证明了图书馆学与设计科学跨学科研究的无限潜能。未来，图书馆界与设计科学以及其他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将就共同关注的问题进行持续的交流和共同的努力，通过不断拓展跨学科研究的范围更好地服务于用户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