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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国内外“沉浸式”阅读研究的评述

时间:2023/11/9 作者: 图书馆界 热度: 17370
李晓源

  (西北大学图书馆,陕西 西安 710127)

  “每当我们被一本书深深的吸引,开始全神贯注地读起来,时间便感觉不复存在了,我们甚至模模糊糊地生出一种永恒感,这就是为什么从书中世界走出来的读者们有着潜水员的神情,目光蒙眬,呼吸徐缓,他们需要少许时间才能重返现实世界。”[1]这段话的描述便是人们对“沉浸式”阅读的真切感受。随着沉浸体验的不断发展,近几年来世界各大电子阅读器厂商纷纷推出了带有“沉浸式”阅读体验功能的阅读器。2015年,微软Office Lens推出了“沉浸式”阅读模式,2016年,亚马逊也为读者打造了具有“沉浸式”阅读体验的Kindle Oasis。“沉浸式”阅读也逐渐成为国内外学者关注和研究的重点对象。

1 “沉浸式”阅读研究的理论基础

在学术界普遍认为,“沉浸”包含有immersion experience和Flow experience两层含义。immersion experience源于对虚拟现实技术问题的研究,而flow experience则发端于心理学,源于学者对艺术创作过程认知状态的研究,因为被借鉴到研究网络游戏用户、虚拟社区用户的“高峰体验”而被广泛接受[2]。前者主要作为虚拟现实的衍生技术,是未来虚拟现实主要发展的方向,而后者长期关注沉浸式体验用户的认知状态与体验实验的研究,并从最初概念的提出发展到成熟理论体系的形成。尽管immersion experience和flow experience在实际的应用层面已出现融合发展的趋势,但是,理论层面的讨论主要是针对Flow experience(心流)的研究。

  Flow experience是由著名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Mihaly Csikszentmihalyi)在20世纪60年代首次提出的一种心理体验模式。在这种心理体验环境中,参与人群会对场景的设定产生极为浓厚的兴趣,并可以有效地促进自身全身心投入到这一特定的场景当中。1985年,马西米尼和卡里根据实证研究获得大量第一手资料,对“技能”与“挑战”的关系全面梳理,最终得到了8种组合关系,其中,只有那些面对高挑战具有高技能的人,才能进入并维持一种沉浸状态,即“心流(flow)”[3]。Jackson和Marsh(1996年)提出沉浸体验的模型,其中包括了9个维度:清楚的目标、自觉体验、挑战与技能的平衡、潜在的控制感、专注于任务、明确的反馈、“行动—意识”融合、时间感扭曲、失去自我意识[4]。经过大量的实验证明,沉浸体验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活动类型、不同的文化、阶级、性别和年龄的人群中都是普遍存在。

  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的“沉浸式”阅读是指充分提升读者的感官体验和认知体验,在特定氛围中让读者享受全身心投入的阅读状态,以达到深度学习效果的阅读方法[5]。对于“沉浸式”阅读特征,周贤[6]从文本媒介文化史的角度,归纳出“沉浸式”阅读具有孤独情境、理性思考、单调性、静观性四个特征;他认为读者面对纸质文本的默读所产生的典型心境就是这样的沉浸状态,阅读过程中偶尔或持续产生的沉思冥想,甚至导致了读者的“自失”感,完全沉醉于文字营造的世界之中。在“沉浸式”阅读设计目的探讨中,罗薇[7]将沉浸分为思维沉浸和感官沉浸两种,并认为思维沉浸作为阅读沉浸体验的核心特征,才是沉浸式阅读的设计目的。而随着数字技术不断提高和网络阅读繁荣兴起,读者不仅能够在传统阅读空间中的静静体味独处的滋味,而且,也能在虚拟环境下体验到“沉浸式”阅读的共时性。

  而身处多元化阅读时代的图书馆,更应该了解在沉浸式体验模式下,不同的文献载体对读者认知心理的影响。对于冷媒介类型的文献载体,读者为了达到知识获取目标,挑战性强,所要求的阅读力水平高,图书馆应营造舒适、安静的阅读环境以缓解读者紧张情绪,帮助读者迅速进入沉浸式阅读状态;对于热媒介类型的文献载体,如电子书,虽然对读者的阅读力要求不高,但是如果其自身的场独立性(1)场独立性是指个体较多依赖自己内部的参照,不易受外来因素影响和干扰,习惯独立对事物做出判断。较弱,就容易受到外界干扰。图书馆在数字时代应承担起知识导航和阅读指导的责任,平衡阅读过程中“挑战”与“能力”之间的关系,避免读者迷失在超链接的迷宫里,而是让读者真正感受到沉浸式阅读状态下的快乐,领略到沉浸式阅读对思维潜能的唤醒作用。

2 国内“沉浸式”阅读应用领域的研究

2.1 “沉浸式”阅读在教育方面的研究

目前,“沉浸式”阅读应用在教育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沉浸式”阅读实验、学龄前儿童及中小学生阅读教育、阅读推广活动。

  在“沉浸式”阅读实验方面,马捷等[8]以科普知识文章为例,采用对照组实验方法从阅读理解和沉浸体验角度比较纸质阅读与数字阅读之间的差异,实验结果表明尽管在阅读沉浸体验方面两者不存在显著差异,但是用户的素质(尤其是阅读理解能力)和性格(是否为开放型人格与宜人型人格)与阅读沉浸体验密切相关。黄伟[9]认为,在阅读过程中应当运用“沉浸理论”平衡挑战与技巧两者的关系,塑造阅读的快乐感和收获感,其中运用快速阅读技巧是提升阅读的成就感重要的途径。这些研究表明阅读能力(技巧)的高低是能否获得“沉浸式”阅读良好体验的重要因素。

  在学龄前儿童及中小学生阅读教育方面,朱雪雯[10]认为,实施沉浸式阅读教学,可以指导中学生从疑问中读出作者的创作意图,从矛盾中读出作者的主观思想,从品味中读出论证语言的严密精准,从而发挥沉浸式阅读教学的强化阅读理解能力的目标。吕婵[11]通过纵向研究方法对比美国沉浸式小学和中文学校两类教学模式小学生在一学年内阅读能力的发展程度,结果表明沉浸式小学的被试者在短文朗读正确率上的增长幅度要显著大于中文学校的被试者。由此可以看出,“沉浸式”阅读在教学中的应用有助于阅读能力的提高。

  在阅读推广活动中的应用方面,袁洋[12]结合南京图书馆的工作实际,总结了图书馆开展“沉浸式”少儿阅读推广的意义以及“沉浸式”阅读推广活动的主要特征与形成条件,最后提出了深度挖掘少儿读者需求,精准把握活动选题;强化技术支持,促进科技与人文阅读的有机融合,注重情景打造,构筑“沉浸式”阅读环境范围;加强流程管理,建立健全评价反馈机制等建议来完善图书馆“沉浸式”少儿阅读推广活动。白禄等[5]63通过分析“沉浸式”阅读活动具有良好的交互性、十足的创新性、强烈的代入感等特点,认为公共图书馆可从精准活动选题、营造沉浸氛围和引入科技元素等方面出发,为读者打造更具体验性的沉浸式阅读活动。“沉浸式”阅读能带给读者独特的阅读体验,为图书馆的阅读推广活动注入了新的活力。

2.2 “沉浸式”阅读设计的研究

“沉浸式”阅读设计的研究,包括书籍装帧设计和多媒体界面设计的研究。在书籍装帧设计方面,蒋卓群[13]对融入“五感”体验的书籍形态设计进行了详细的探讨,除了视觉感官体验,设计者还可以通过增加触觉、味觉、听觉、嗅觉等感官体验来进行书籍形态的拓展,达到引人入胜的效果。所以,如今对于书的设计不再只停留在封面的设计,纸张的质地,字体的风格和文字与图片的排布,甚至散发出的书香之气都影响着一本书的格调。它们能营造出恬静或优雅的读书氛围,激发五感的活力,使读者充分享受“沉浸式”阅读的乐趣。

  在技术层面,通常沉浸式体验(immersion experience)的感知主要由视觉、听觉、触觉等交互作用,所谓的“五感”在沉浸式体验过程中就是各个器官间的相互交流,也可以称为“通感”,在通感中声音可以形成图像,颜色可以表现温度,图形可以变得有温度[14]。在知名研究机构Gartner发布的2019年全球十大科技创新趋势报告中,沉浸式体验就被预测为十大趋势之一。目前,在最前沿的多媒体数字阅读界面设计中都融入了沉浸式体验,大量的最新科技成果被运用其中,包括VR(虚拟现实技术)、AR(增强现实技术)、MR(混合现实技术)、3D虚拟成像技术等。数字阅读界面的设计者们利用五感技术塑造场景,用感官体验来模拟真实世界中的物理反应,从而打破虚拟环境与实景之间的壁垒。

  在心理学认知层面(从Flow的角度),阅读学与传播学研究领域的学者也提出多媒体“沉浸式”阅读设计的看法。例如,以互动的形式设计数字阅读产品的沉浸式体验,夏国富认为数字阅读产品的沉浸式互动体验传播要借鉴网络播放平台的做法,创造多节点互动机制,开辟多样化的互动版块,满足网络读者的互动交流需求[15]。顾群业[16]将格式塔学派心理学家考夫卡提出的“心物场”应用在“沉浸式”阅读的电子杂志制作中,认为视觉要素是构成“心物场”的客观要素,它灵活构设综合性阅读情景,在界面视野中通过视频、声音等元素以及虚拟现实技术,更容易让读者直观地感受到电子杂志的整体性特征,并获得更为个性化、沉浸式的阅读体验。在“沉浸式”阅读的实验中,朱静雯等[17]通过调查问卷,使用偏最小二乘结构方程模型(SmartPLS)分析用户移动阅读心理数据,结果表明,移动阅读用户对阅读系统的感知易用性、感知有用性和涉入度显著影响沉浸体验,进而显著影响用户黏性。这些实验中提取的特征将成为今后“沉浸式”数字阅读界面设计理念的影响因素。

2.3 “沉浸式”阅读在实体阅读空间改造

“沉浸式”实体阅读空间改造的研究主要是针对书店和图书馆阅读环境的营造。例如,张国栋[18]阐述了实体书店应该如何通过沉浸式阅读空间改造吸引读者:配有咖啡与鲜花的休闲区满足了白领时尚放松的需求;安静整洁的阅读区是年轻人最喜欢的地方;定期举办的学术沙龙和讲座使书店获得更多关注,这些改变能够使许多书店成为具有文化属性和多元体验双重意义的文化生活空间。国内关于书店“沉浸式”阅读空间的设计已经有不少成功的案例。例如,江苏新华书店重点打造的大型书城南通凤凰书城为不同读者群体量身打造了专属阅读空间:以女性主题书店定位的“雅书阁”,以儿童主题书店定位的“童书阁”和以青少年主题书店定位的“君书阁”[19]。

  相较于书店阅读环境的转型从理论到实践的不断探索,图书馆“沉浸式”阅读空间改造的研究明显存在缺位。虽然在图书馆空间改造的实践中已经开始划分出个人阅读空间。例如,2018年暑假,同济大学在科技图书阅览室空间改造中专门开辟了单人阅览区,但是目前还没有真正将“沉浸式”阅读理念作为图书馆空间改造的一个核心设计主题。正如中国出版传媒商报社社长伍旭升所说,阅读空间营造的应当是读者对文化气息的体验,即书是用来读的、摸的、看的,是“坐拥书城”的感觉,是在书海里畅游、知识的海绵里汲水的体验,而不是单纯的宽敞明亮的舒适感甚至慵懒感[19]。

3 国外及其他地区学者对“沉浸式”阅读体验应用的研究

自20世纪60年代中期契克森米哈第一次提出“沉浸式”的概念以来,“心流”理论(沉浸式)一直在不断发展。然而,其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理论和哲学方面上,沉浸式体验的应用研究较少。直到2012年12月,英国、瑞典、丹麦的几位学者组建了欧洲心流研究网(EFRN),沉浸式体验的应用才进入一个新的阶段。EFRN是全球首个心流研究领域的研究网,其成员从不同角度对沉浸式体验进行了探索,其中包括世界著名的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两位学者László Harmat和Fredrik Ullén(音乐的沉浸式体验与治疗效果的生理相关性研究),还有英国布莱顿大学教授Gaynor Sadlo(拥有以大学本科生和研究生为测试对象的25年沉浸式研究经验)。EFRN提出了从人类经验作为生物和文化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共建视角,讨论人们在感知获得最佳沉浸式体验的机会存在差异的可能性,并对个人和环境进行分析,包括健康状况、社会结构和文化制约因素、工作和休闲以及家庭和学校环境。在长期实证研究的基础上,EFRN阐明了沉浸式体验在个体和环境之间的动态中的进化意义和作用。

  英国学者Udo Konradt等[20]对超媒体阅读学习过程中的沉浸式体验受积极情绪的影响进行研究。结果表明,当研究对象被置于积极的情绪中,大约四分之一的用户经历了沉浸式体验,并且积极情绪与高水平训练的成功和全面知识以及内容知识有关。日本学者Ikuo Ishimura等[21]对日本大学生(155名男性和168名女性)参照五项日常活动完成了沉浸式体验清单、日常活动评价量表、时间管理技能量表、体验时间透视量表和多重情绪量表。测试结果表明,沉浸式活动与个人成长和自我进步的过程有关,也为后续活动提供了乐趣和动力,并且沉浸式体验的数量越高,在时间管理和目标指向性方面的分数也越高。中国香港学者Martin Ting Fung Mak等[22]借助九个沉浸式维度的测量,探讨了游戏化阅读平台如何影响学生的沉浸式体验。研究从香港地区四所不同的小学选出九名学生,采用问卷和访谈等混合方法。经过系统分析,该研究发现虽然许多学生第一次这样做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分数和较高排名,但是,阅读战(香港学校推出的游戏化阅读平台)的大量学生真正开始进入阅读状态后,还是感受到了似乎忘记了时间和不适的沉浸式体验,并真正享受到阅读的乐趣。

  总体而言,国外关于沉浸式阅读研究已经从纯粹理论研究向各种应用领域实证性研究发展,特别是实验案例分析。而这些研究成果都表明,培养良好的“沉浸式”阅读习惯,对于读者获取知识和增强某项技能都非常有帮助。上述研究报告中所总结出的关于培养“沉浸式”阅读习惯的个人和环境两方面影响因素中,环境因素对于今后图书馆阅读空间(包括实体空间即物理空间以及虚拟空间即数字空间)的设计和改造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4 结 论

环顾当今图书馆所处的时代,图书已经呈现出多样化的形态,纸质型与数字型并存。数字化的多媒体电子图书,赋予了耳朵与眼睛同样的重要性。而另一方面,新一代成长起来的读者是名副其实的“数字化土著”。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数字世界的一切,互联网上的交流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但是,信息时代下产生的阅屏行为是以浏览、扫读、关键词定位、一次性阅读、非线性阅读为主要特征,这导致了他们在深度阅读上花费的时间不断减少,持续的注意力不断降低。之后还可能产生注意力范围收缩、工作记忆缩短、即兴决策失误、情绪化失衡、演绎推理能力弱化以及对书面语反感等一系列问题。而从阅读心理角度分析,这些问题均是没有养成“沉浸式”阅读习惯所致。

  综上所述,针对培养正确的阅读习惯,打造“沉浸式”阅读空间,倡导时尚健康的阅读方式,建立阅读生态平衡,正是摆在图书馆人面前的重要课题,要应对这种新时代的挑战,需主动从以下方面着手改革:

  首先,数字时代图书馆应该以培养“沉浸式”阅读习惯为核心理念,对图书馆阅读空间(实体空间和虚拟空间)确立规划目标。

  其次,应总结出符合“沉浸式”阅读心理的实体阅读空间的设计理念,同时,借鉴书店针对不同读者群体量身打造专属阅读空间的成功经验,重构图书馆“沉浸式”阅读实体空间。实体空间改造的目的不是昂贵豪华设施带来的纯物质享受,而是对满足读者内在精神需求的人文关怀。

  再次,图书馆“沉浸式”阅读数字空间的设计应详细绘制读者的阅读图谱,使阅读服务精细化,增强阅读工具的感知易用性、感知有用性和感知互动性,从而进一步提高阅读的“沉浸”度。

  最后,将各种先进的智能技术运用于图书馆“沉浸式”阅读空间的改造,打破线上和线下空间的界限,加快现实与虚拟空间的转换。随着仿真技术的应用,读者可以随时进入读书活动的虚拟会场,使用各种网上社交功能,如读书打卡、读书评选、共读测试等,获得更多的交流方式,最大限度提高参与度。未来的5G时代,图书馆“沉浸式”阅读实体空间与虚拟空间的无缝对接,将大大提升图书馆读者服务的质量和效率,为读者创建更加美好的阅读文化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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