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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行的散文选章

时间:2023/11/9 作者: 诗选刊 热度: 15551
韦锦

  错落与丛杂。

  去蔽,种植;切除,生长。

  不断靠近可及之物。

  吹泡泡的鱼和吹玻璃的技师,

  让可能性一点点增加,

  给立命的空间。

  不是怪异,要的是奇妙。

  仅此。

  ——埃克萨瓦

五 三 九



  诗人的耳朵有时也需要揪住,

  就像叹息也救助话语。

  你的思想不是有感情的思想,

  你的感情不是有思想的感情,

  那就不够重要。

  但是,如果你的思想不是有诗意的思想,

  你的感情不是有诗意的感情,

  那就不是重要不重要,

  而是有没有必要。

  什么是诗意,最根本的解释,

  是戏剧性和戏剧性的呈现。

  对常规化和程序化的破壳而出。

  一根在冬天里想开花的树枝召来雪。

  鸽子在中途掉头,把回信放到你手上。

  源源不绝地倾听,找到经久不息的歌唱。

  两面默然相对的墙,不再寻思如何高过翅膀。

五 九 〇



  谁知道她怎有那样的自信,

  让眼睛和星空在一起。

  前几年坚持怀疑的那个小伙子,

  现在一声不吭。

  他不仅认出了那眼睛,

  那眼睛还和他打了招呼。

  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明白的暗号,

  瞬间照亮夜空。

  从此,他对所有奇怪的事情,

  都不再轻易否定。

  有一天有个人随便对他说,

  他过去的岁月是住在瓜子里。

  他皱着眉头反复琢磨,

  是瓜子大还是他身子小。

  他最终的结论是,

  既然可以住在瓜子里,

  那么他也可以住在米粒大的星星里。

  那就不仅离她眼睛近,

  还能靠近她耳朵。

  他们就能约定更多暗号。

  他就有更多照亮夜空的好办法。

  他不在乎让人止不住惊奇。

六 〇 〇



  父亲对我说这话比我此刻年轻,

  他说人拳头多大,心就多大。

  我常把拳头举在眼前或放到胸口,

  我对它的大小没法不在意。

  有时心发紧,拳头就攥出汗来。

  我放松的时候,

  拳头才能做手掌的事情。

  一辈子无数次握紧,

  累计出手不超过一次。

  总是让心冲在前头,

  酸甜苦辣尝遍。

  甚至对伤害父亲的人,

  想出手也只见可怜,

  只剩卑微对卑微的感叹。

  心只好自己长大,

  有时狂妄似乎能盛下天空,

  盛下银河的涛声。

  看着越来越皱缩的拳头,

  再怎么使劲儿也不再出汗,

  我只好把大事小事全放在心上。

六 二 五



  不借助雷霆和飓风,

  海用它整个波涛摁住一块石头。

  幼时的习惯是咬住手指,

  如今通过一块石头稳住阵脚。

  海不断扭动身子,

  胳膊和大手掌翻搅起浪花。

  云都躲到天上。

  有时以为它该休息一会儿了,

  月亮钻进山洞,

  鼹鼠吃了一肚子昆虫。

  它却调动浑身上下的力气,

  丝毫没有放松的样子。

  防波堤后面肯定有人在暗暗笑,

  在得意地私语:

  给它一块必须摁住的石头,

  任它脾气再狂躁,

  也顾不上闹别的动静。

  (以上选自《扬子江》诗刊2021 年3 期)

六 五 六



  请给我点颜色看吧。

  连续十五天听见你的脚步。

  你在窗外走来走去。

  每次推门,你都躲开。

  你让风大口喘气,自己却屏住呼吸。

  柳树、玉兰、丁香、桃叶珊瑚、

  鹅掌楸、茶条槭、卫茅、女贞,

  一个个都对我说假话。

  它们肯定看到过你,

  却说你去年生气今年不会再来。

  那个惹你生气的人早已后悔。

  他一冬天都和自己较劲。

  锻炼肌肉和筋骨,努力增加饭食。

  一到晚上,甚至對着一面墙,

  低三下四反复求告。

  说你再来时再不装傻装病,再不偷懒。

  说你再多花样,也不嫌你轻浮孟浪。

  他会陪你奔跑,让河边的柳树站成双行。

  他会拆掉一些鸟巢,设计新房的式样。

  他会尽量说服花朵,

  想怎么美丽就怎么开放。

  他已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掏出心中的鸟儿,

  一生一次,把林中的树梢都叫响。

  他会郑重其事向你认错,请你给点颜色。

  整个冬天,他看够了别人给的颜色。

五 七 九



  必须杀死昨天,

  才能活下去。

  钟声会叫你回来。

  你不敢睡着是对的。

  你睡着屋后的河还在流。

  河里漂过的东西你怎知它是否再来。

  必须杀死昨天,

  连一颗石子也不要放过。

  杀死它们,只需一个念头,

  就像命令一朵花,

  让它打开门。

  (以上选自《诗潮》2021 年8 期)

在宁乡,在花明楼



  泉水洗净每一粒沙。

  鸟鸣洗净每一片树叶。

  空气被孩子的目光洗过。

  大理石被花香洗过。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一小片花瓣也不忽略,

  一小点遗憾也不放过。

  烟花三月,晓渡赶去扬州。

  他到过浏阳,到过望城,到过橘子洲。

  他欠宁乡两行脚印。

  宁乡给他的湖心备下两块石头。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临走时拉住我的耳朵。

  悄语广听,它刻意把话捎走:

  不必告诉,他还债的日子不会太久。

  已经太久。不会太久。

  干干净净的花明楼,

  你没来过,也该知道,

  泪水洗过的笑容,像灯光里的老酒。

  一群不惜汗水的人,

  不信世上有洗不尽的污垢。

  这经得起玷辱的信念,

  找个角落就藏在心头。

  “世上没有洗不尽的污垢。”

  不是还原和转身,是蚕蛹咬破蚕茧。

  大树丢下落叶,把云彩拧干。

  青草池塘,在倒影中徜徉的少女,

  不掩饰满身曲线。

  这样的一天,我们再不望眼欲穿。

  这样的一天,干干净净的一天,

  在宁乡,在花明楼,我们,

  黎明、晓军、重浪、刘葭、茜茜、任泉,

  说李琦,说娜夜,

  说在代博背上画满天堂的煜涵。

  说自亮、向东、沈苇、茱萸,

  还有迟到又早退的胡弦。

  说错过一次不准错过一生。

  说着说着又说到晓渡,

  说他脚步的拖沓,对万物的流连。

  说深邃、浩淼、清澈如何成为鱼的宫殿。

  然后說他著名的答问:

  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每一天。

  在长沙的宁乡,在宁乡的花明楼,

  我用明天的金子和昨天的银子,

  许愿,息壤铸造的家园,

  不自己弄脏,不许人弄脏,

  干干净净每一天。

  (选自《诗选刊》微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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