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 以
我沿街漫步的脚尖还是碰到了
一茎小小的杂草,
泥土碾压,但依稀漾出绿影。
人间熙攘,浩荡而苍凉,
夜星闪越,旋即迷失,
晨鸟飞临,正从屋顶上掠走。
人涌来涌去,茫然忘却了挽留。
幸而瞥见这绿意融融的小草,
我对要去的路,疑惧减弱。
到过那里的人,一定身怀希冀。
你要走近大海
他在走近大海。再近一点他
就闻到每层浪里裹着的那一层平静
(海平面下的沉息之流加深着这一切)
落日的光辉,大海不会留下很多也
不会留得很久。夜来了大海就回家
起身离开。当他走得越快或越远时
大海的轟鸣,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响亮
雪:亲爱的亡灵
每个人都可以孤独地活着自身
像被这场突袭的大雪压垮的站台
和为命运所选中的那死者的前生
但是。难道有谁能孤独地去死吗
除了雪。雪总能在严谨的预警里
不期而至,安静,认真或不认真
让每一场或每一片雪,完成她
一眼即能忘穿的,来与去的幽辞
让我们屏住焦灼的眼光和呼吸
容她接受自己的天赋,融化她肯定
会带走的那些人间。而留下足够
我们继续要以生活慢慢去化解的
比如,足够地活着—— 足够于
万物的静逝里,言不由衷的死亡
唯有那雪山之巅。她据有高远天空
据有亡灵,警觉着悬临大地的媚眼
访严凤英故居有感:黄梅戏
垂幕未启你们就渐入高潮
雅入而风出。台口两端
真正的戏角儿,你和他
排练着怎样与前世相遇
那时的你是你,他是他吗
婉转而潋滟,舞动风波的
是七仙女飘落人间的水袖
而金花姑娘那打猪草的竹篮里
又偷采了哪几对鲜洌的花束
这多像拔榫头呀。道具简易
你们但将楔入徽派木雕的唱腔
一段又一段,缓缓抽出神韵
而卸下妆容,你们还身为
生活的观众。会不会如同
拔榫头,你和他
也能将道白,从对方的心头
一句句拔出,一句句弃绝
谷雨日:对一株桑树的判别
春风不时,婉转了语调
而暮光淋漓,催动我
向着这一株盛桑蹀躞的脚步
而那些枯冬的桑枝,早已
被自身催动。它们不违时序
而历经着周身的柔荑,卵叶
共开的桑钱,结实的桑葚
桑枝如我,披阅了这春日
那只戴胜,不在赶来的就在
赶去的,雨水蓄势的路上
而多情的蚕娘,抵达你身畔
我尚且差一个沉静的夜晚
我的心肺里,密布着
你缺席的,薄茧般的晨雾①
注:①最后两句改自美国诗人雷蒙德· 卡佛《铁匠铺,和长柄大镰刀》中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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