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亭

　　

冬 至

　　下午四点。汽车

　　亮起了雾灯，像海上

　　渔网的浮漂。它投着

　　微弱的光。

　　—— 荡起涟漪的海面上，人们

　　攥着这光前行。

　　2019 年冬至日深夜作，次日又改

途 中

　　阴霾下。脚步和

　　踪迹都在昼夜兼程。路的两旁，

　　落木正在冬眠。像

　　人走过了一生。

　　苍茫、枯寂的高原。村庄的白

　　广告般挂在大地的墙壁之上。

　　几丛绿色，从山坡，

　　退缩在谷底。

　　—— 远处，觅食的

　　羊群，爬上陡峭的山崖

　　行走在磨牙的风中。

雪

　　灰蒙的天空。

　　低旋的鹰，滑入

　　夕光涌动的雾霾中。

　　—— 万木消瘦

　　如针。

　　大地之上，

　　群山

　　已不在，

　　眼睛的现场。

角 色

　　灯光暗淡。哀怨的秦腔从

　　室内墙壁上走下来。

　　一小会儿，又开成一朵靓丽的鲜花。

　　纸一般腰身处。碎步

　　踩着唱腔长长的曲线。

　　纤细的手指像

　　拉伸的望远镜，搭在观看者的眼上。

　　当她站在家门口

　　斑驳的砖瓦，从虚掩的门缝中

　　给她递来了

　　锅碗瓢盆的声音。

　　2019 年12 月6 日下午

木 鱼

　　陽光，从雪山之巅，

　　滑落在一片斑斓的鱼鳞上。

　　苍翠的杉木林。湖水的

　　羽翼，正轻啄一只白鹭

　　淡淡的忧伤。

　　白塔里的经书，像一条

　　沉睡多年的木鱼。

　　那个尚在人世的和尚，每天

　　只从塔里取水。

　　从不去敲它——

雁 行

　　一夜之间，树叶就红了。

　　秋风一吹，飘落在大地上。

　　—— 每年九月，在秦岭山谷间。雁群，像一条流动的白云，

　　滑翔在薄薄的雾霭中。

　　迷途的野菊，在雁群飞过的山坡上，发出一阵一阵的鸣叫……

　　—— 我的故乡，

　　父亲坟头上的野菊，正

　　展开双翼，

　　捕捉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