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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罕坝群星之歌

时间:2023/11/9 作者: 诗选刊 热度: 10329
李海健

  

王尚海:拼命三郎



  1

  1962 年的秋天,大风尚在塞北高原休整,荒

  漠悄悄敞开自己的胸膛。

  天苍苍,风沙茫茫中。一个叫王尚海的人,

  从承德专署农业局长的办公室走出来,直接

  走进了塞罕坝林场总场。

  他看了看天,一股风正在塞北高原的内部酝

  酿。

  大风起兮!吹断树木。

  大风起兮!吹断天空。

  王尚海把家安顿下来,把孩子们安顿下来。

  王尚海站在荒芜的沙滩上,吹起了种树的号

  角。

  一次又一次,号角声绵绵不绝数十年。

  荒芜了百年的塞罕坝,就这样被号角吹醒,

  从历史的黄沙乱石大风中抬起头,渐渐长出

  一棵树,长出一个林海,长出大地葱茏,

  长出一个叫塞罕坝精神的动词。

  在风云间,在文字间日夜奔走。

  2

  一件老皮袄,一匹黑鬃马,

  在塞罕坝漫长的冬季行走。

  在一个带冰窝头的咀嚼里,

  在一个露出星光的窝棚里,

  在一群天南海北的乡音里,

  造林成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高寒地区栽植

  针叶树的先河,就这样被这双粗糙的大手

  开创。

  可那又能怎样?啃窝头、喝雪水、睡地窝,

  把一个叫马蹄坑的千亩荒原,种绿又能怎样?

  “文革”中王尚海,还是被灾难击中,被打倒,

  脖子上挂着五公斤重的拖拉机链条。

  他种下的树与这些冰凉的链条,对望着,摇

  晃着,发出风的呜咽之声。

  辞职回老家吧,咱不干了,妻子说。

  “林场没建成,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坝上”。

  坝上,大风吹动树木,树木摇晃着。

  塞罕坝上这群第一代务林人,以永不言败的

  信心和坚守,以百折不挠的韧劲,

  啃硬骨头。

  打攻坚战。

  以命和命运作战。

  以命种下树。

  以命种活树。

  3

  1989 年12 月24 日,六十八岁的王尚海,在

  万亩松林的波涛中,闭上了眼睛。

  他含钙的骨灰,飞飞扬扬于马蹄坑。

  从此,这片林子被命名为:“尚海林”。

  一棵又一棵松,顽强挺立在塞罕坝。

  郁郁葱葱的绿色中,王尚海,从一棵树活成

  了一个林海。

陈彦娴:六女上坝领头人



  1

  1964 年的承德二中,六名女高中生的名字与

  荒芜的塞罕坝,一起走上了新闻。

  时间的记忆里,悄然记下了这六个人的名字,

  这六个与绿与生机有关的名字。

  领头人:陈彦娴

  追随者 :王晚霞、甄瑞林、史德荣、李如意、

  王桂珍

  那是一个理想高涨的年代,六名女同学寝室

  卧谈,畅想如何奉献热血青春。

  那是一个精神成长的年代。六名女同学

  说干就干,提笔给机械林场写了一封请愿信。

  一个文字造就一种精神,一个群体成就一个

  时代。

  放弃高考,奔赴坝上。一种使命追赶着坝上

  的白毛风。

  这一刮就是几个月的白毛风啊。

  让她们意志更加坚定。

  双手冻透了,捂一下,

  渴了,喝口冰碴水,

  回到窝棚,搂着烧热的石头取暧。

  2

  一棵棵树苗,在荒野里招展。

  这些带着泥浆的树苗,被一双手放进植苗机里。

  这些带着泥浆的树苗,被一双手握出了汗水。

  这些带着泥浆的树苗,和一个个弯下的腰

  一起呼吸,一起呐喊,一起成长,长出绿,

  长出希望,长出诗意。

  这荒山野岭,这郁郁葱葱之地。

  如果重新选择,还是塞罕坝!

  我的青春,

  我的梦想,

  都在那儿!

  七十三岁的陈彦娴,在内罗毕颁奖现场赢得

  了最热烈的掌声。

  联合国环保“地球卫士奖”就这样被塞罕坝

  第一代务林人,

  被六女上坝的领头人陈彦娴,捧在了怀里,

  捧在怀抱里的除了奖杯,还有整个生机勃勃

  的世界。

夫妻望海楼



  赵福洲、陈秀玲

  陳瑞军、初景梅

  刘 军、齐淑艳

  孟庆林、董建琴

  ……

  他们是夫妇,他们是森林的眼睛,他们天天

  爬到高高的楼上,望海,

  望那一望无际的绿色起伏的林海。

  那海,在远处,在近处,在眼里,在心里,

  在共和国历史的深处绿着。

  他们说:登上望海楼,

  望的是林海,

  观的是火情。

  他们说:登上望海楼,

  望的是绿,是生,是希望,

  观的是火情,是责任,是使命。

  他们说:每隔十五分钟

  登上望海楼瞭望一次

  一天瞭望九十六次

  一年瞭望三万次

  登楼,下楼,望海,观火

  时间,成了流水,从远处流来,流向生活的

  深處。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把孩子寄放在县

  城,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后来,孩子也开始了望海。

  他们说:一眼就能区别是烟是雾,

  是哪座山哪座岭,

  他们说:烟一般是上升状的,

  中间不断,顶部呈蓝色,

  雾是乳白色的,会流动,

  沙尘暴是棕黑色的,

  拧着劲儿往前移动,速度快。

  他们说:一部电话机,

  一副望远镜,

  一个记录本,

  一干就是几十年,

  这简单而复杂的工作,

  这热闹而寂寞的时光,

  这享受而难以忍受的孤独啊!

  在无垠的塞罕坝的制高点上,

  有九座望海楼,

  其中八座近二十对夫妻共同值守,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这是时光啊,

  这命运啊,

  这绿色的大海啊,

  他们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挺好。

张启恩:科技兴林的元勋



  一个北大林学专业毕业生,

  一名林业部造林司的工程师,

  第一任塞罕坝机械林场技术副场长。

  这三个一啊,有乾坤,有湖海,有热血,

  有松针的绿,有冰雪的晶,

  有火的热,有泥土的芳香,

  有生命的磨砺和付出。

  1962 年,当部领导点将派他到塞罕坝时,

  他来了,

  他和爱人一道来了,

  他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北京,

  举家到了塞罕坝。

  塞罕坝成了他的家,他的事业所在,他的命

  所在。

  这个被塞罕坝人誉为“特号锅炉”,科技兴

  林的元勋的人,在1967 年一天的工作中,

  从机车上摔下来。

  一条腿粉碎性骨折。

  从此,这个造林的人终生与拐杖为伴。

  把拐杖当成树,把树当成拐杖,奔走在塞罕坝。

  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那高贵的身影,

  令沙漠隐退,令荒芜变绿,令种子在春天发芽,

  令一面旗帜飘舞。

  2008 年去世,他每天关注的还是塞罕坝,

  这生命广袤的树林。

于瑞林:北曼甸林场一名防火员



  他是塞罕坝北曼甸林场四道沟营林区一名普

  通工人,有着一个外人很少知道的名字于瑞林。

  那年他才三岁,跟着叔叔于长法来到北曼甸

  林场。

  那时1962 年。

  之后从未离开过北曼甸林场,这块热土。

  他做过采伐工、施工员、防火员,

  他四十一年在林子里穿梭,

  上万亩的山林,那挺拔的落叶松,

  那葱郁的樟子松,

  他了然于心,

  触手可及,闭眼所见。

  1977 年10 月28 日

  一场罕见的雨淞灾害,一夜间,辛辛苦苦种

  植十多年的树木,损失过半。

  他说:树倒了再栽。

  苗毁了再育。

  只要人不倒。

  春天就会再来。

  他说: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

  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当好护林员。

  “万一不小心松拉了眼皮,出一次火情,三

  代人的心血就全完了”

  无论是盗伐、打猎,还是牲畜踏伤幼苗。

  只要是伤害林子的事,

  都要管。

  只是一提到要退休,

  有些伤感,

  凝望着山坡上的树林,

  他眼含热泪,难舍难分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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