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在元中都
让月光再清冷一点
好更清晰地照见,这百年之后的废墟
和郁郁葱葱的另一座江山与树木
快马加鞭的兵卒,怀揣着半部大元帝国的秘密
率先跑进历史的碑刻
也跑入,高悬在角楼之上的
时间之利刃
春风浩荡
宫墙之上,不知名的野草几经荣枯
而跑得太急的人心啊
终未敌过,那茸茸毛草
白头之后,电光火石的一瞬
多少虚构的故事和王朝啊
也终如,草木一秋——
芒种
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
挣脱故乡,这个麦壳
在陌生的城市里
收起锋芒,泪水,以及思念
用心去播种另一场农事
柔软或无助都不需要
我们,是黑土地上长大的孩子
在年复一年的漂泊中
灵魂一点点向着大地贴近
渴望若干年后
能长成一株麦子
守望南山,或沉默不语
夏至
檐下的春韭已收割过三茬
前几日还紧绷着脸的金针菜
结束了被唤作黄花的历史
集体出嫁给大马群山
布谷鸟在林木与草场间
传递着新的情话
窗外持续干旱,灰头土脸的云朵
等不到地老天已荒
刻意缩短的影子预示
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白光下的灼热
原是一直埋伏在岁月里的暗伤
夏至,我只能用一碗微酸的面
祭奠,于黎明前消失的
日久与天长——
初秋,与一只蘑菇相遇
告诉我,你的前世和今生
告诉我,遗弃和挽留
哪一种,更让人心伤
告诉我,那只匆匆逃走的刺猬
背负着的,光阴与责难
告诉我,草原留在你身上的
处子之香
到天边去,到湖水里去
到蒲公英的掌心里去
在苏鲁滩,你经受,千百年的厮杀与蹄踏
千万次与雨水赛跑
小心翼翼接纳,太阳的恩宠
爱或被爱,只是
长在身体里的蛊
还有不远处的,花香,草香,酒香
以及,如洪水猛兽又静若穹庐的
尘世之殇
冬风破
重新认识一些事物,认识
四季里,熟悉的山石与河流
冬天,风与风之间,总是战争多于和平
最后,用一场雪
结束,漫长的对峙
长途疲命于风中的旅人
许多像我,又都不是我
更多的人心如落叶,顺着风跑
偶尔挟裹一些陈年旧事
其实,风,并不看重这些
它们只在意,新的冬季到来时
又有多少魂灵,僵死于追风的途中
冬至
多雾的冬至
无法等到,风从身体的夹角醒来
窗外,乌鸦的黑影持续飞过
近距离怜悯一只麻雀的饥寒
早已成为奢侈的回忆
清晨,从落满冰雪的一截松枝开始
风努力制造或接近一场暧昧与分离
冰清玉洁的想象溺死在滨河的疮口
孤獨的鹰试图摆脱西伯利亚寒流
霾与蓝天正隔着回归线
寻找相似的爱与离愁
渐远的城市,渐远的相知与亲人
在寒风里,瘦了又瘦
老屋,半蹲在冬阳的臂弯
回归或出发啊
都不会再是,相逢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