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条河有着比传说更加悠长的历史与神韵,亦历经山迢路遥的坎坷与颠沛。
它比一个帝王出巡的场面宏大,比一个朝代的兴衰更多深邃与跌宕。
往小了想,也可以是一条鱼的快乐,一株水草的柔情。
抑或,是某个春色弥漫的三月,一对少年男女的情怀初涌。
三月,天上或人间有多少条龙,都不足以撼动白河之水的执着与清澈。
即使康熙大帝向天再借五百年,也长不过河流的使命。
从坝缘群山倾泻而下的流水,汇至大马群山的脚踝处。
亿万年之前的造山运动使得山石在瞬间生离、错位,再靠近;再错位、再溶蚀。
如此往复,石头肌肉和骨骼硬生生地被磨蚀成滴滴泪珠。
在某一个春潮翻滚的夜里,喷出,爱的清泉。
2
三月末的白河源头,倒春寒与沿高原南下的朔风还在浮云间吹奏着冬日的哀歌。
自大马群山的侧影望过去,时光里沉淀下的鹅卵石正被渐柔的水草和浮藻淹没身姿。
一条河的走向与果敢遠比一座山伟岸和坚毅。
滴水穿石的柔韧常常让一个内心虚弱的人,不敢直视潜藏在心灵河床里的阴郁。
此时已有星星点点的绿意在河岸两侧的山势上泛出。
河流是没有姓氏的,她是涌动于大地之上的爱之精灵,为爱生,为爱流淌,为爱川流不息……
烽烟与战火止于河的柔弱和无私供给。
嫌隙与纷争溶于一条河纳百川的胸襟。
3
这条河,是母性之河,脐带之河;这条河,是疆域之河,亦是征战与防御之河。
河之东南,山势逶迤却趋于秀丽,经霞城,纳汤河之温润,敛黑河之气韵;入京津,孕天地之锐丽,润京都之华盛。
河之西北,山体直立突兀,若内蒙古高原奔驰而下的数万匹骏马在坝缘处凝固成岁月的雕像。
群山外,锡林郭勒草原霸道地将辽阔的绿色泼洒到天边。
草场深处,风吹草低,呜咽婉转的琴声,是萦绕于草原儿女肌肤上的深情。
起伏的界壕如亡去的马匹的骨骼,在茫茫草原迂回、承转。
农耕文明的烟火与小调,游牧文化的宽广与粗粝在白河的水滴中汇聚、碰撞、融合。
在奔突的九个龙头的泉水中,一条新的河流,由此生出。
白河源湿地,农舍炊烟袅娜,泛着油光的成年的骏马领着刚刚足月的孩子在草地上悠闲踱步。
和平与宁静演绎出一幅新时代的静美画卷。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骏马。
4
这条河亦是天神射入沽水大地的一支金箭。
历代有多少帝王在此往复逡巡。
筑长城,修庙宇,求天地日月,绵延神仙香火佑护一方百姓平安。
长风渐起的十月,万箭坠入处,大马群山层林尽染。
苍苍茫茫的望云驿道已隐入时间的碑刻。
云烟漫卷处,时代的号角正在吹奏新丝绸之路上的凯歌。
战还是和?长城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逶迤白河沿岸的古长城既是历史的回声亦是民族融合的见证。
百姓拒绝战争,拒绝颠沛,渴望安宁的田园生活。
于是,便有了一块砖石与另一块砖石在中华大地上的相遇。
于是便有了两个人的,战争与和平的演绎——长城。
一个生命最原始的愿望,原本只是一滴水,纯净、简单。在尽可能的空间里滋润另一个生命。
春之上,在白河源,多少烦恼,多少云烟都被这纯净的流水掳了去。
河岸边静止驻足,只是我的春水……
(选自《散文诗》2017年9期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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