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这么安静地描述它,是因为它曾以无比安宁的姿态来到人间。用“万里长城第一山”的美誉,给辽宁,给丹东以鲜绿的生命;给人类,鸟兽,一切为生活奋斗的人以希望。把黑暗引向光明,把枯萎引向繁华,把死,引向生。永不停息。
2
可我终究是凤凰山的过客,终究只是站在了凤凰山的表面。我看到了它无数的绿,无比的绿,浸染了我去的五月。
空气成了隐形的带子,树们绿得发亮,一个又一个的村庄绿得静谧,连呼吸,也绿得发痒。
沿途弯弯扭扭的倒影,我看见被染绿的自己,有些彷徨,有些孤独,还没来得及整理,我发现孤独与彷徨也是绿的了。在无数被隔开的时间里,这样的绿,仿佛不用尖叫,只需默默承受,默默热爱就可以了。
3
我不敢说在“斗母宫”等你,这“划开天险,盘亘金甄”的观景台。东山遥迤,连亘绵绵,紫阳观在午后明净的蓝天下静谧安详,观音阁在西边飞峙凌空,“拜祖石”立在南边,仿佛回到当年那只凤凰朝唐太宗点头三礼的盛况。
4
有一首情歌不断被唱响时,我已经在“攒云峰”了。这凤凰山上最高的山峰啊,集“泰山之雄伟,华山之险峻,庐山之幽静,黄山之奇特,峨眉之秀美”于一身,像神话,更像传说,在云雾中显现,又在云雾中遁去。
还记得那首歌吗?我一直不敢哼出来的声音,藏满了离别。在凤凰山上,在我心底,缓缓地流动,流动,怎么也翻不过攒云峰。
5
板栗们成熟了,在箭眼峰高入云端的地方,在明末清初的历史入口处。它们白生生,甜津津,从“箭眼”中穿过,落在大地上,成堆成堆地铺在那首歌的后面,一些歌词被哽住;一些雨,就下起来了。
是啊,雨是要下的,属于我们的情歌是要被唱的。无论你是伟大还是渺小,无论你是主人还是游客,无论你来,或者不来,它们都会像爱一样存在。
而我们必须像雨一样,落在老牛背上,落在天下绝中,落在那条长长的玻璃栈道里像滚滚跳动的,欢欣雀跃的玉豆子。
一切距离都没有了距离。
一切痛苦都不再痛苦。
一切抛弃已不是抛弃。
一切爱都长出了大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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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这么想着想着,“罗汉峰”就在眼前了。古藤扶崖,松涛阵阵,怪石突兀,像飞奔的马匹,凌驾浮云之上。云石相衬,俯看人间忙忙碌碌的日子,真像这些连绵不断的山峰,一峰未尽,一峰又起。
终究还是那么绿,让我忘记了没有你在的那些灰色的天空,那些往我眼睛里揉沙子的日子。那些看起来已经远去了的沙子啊,在饭里会磕牙,在眼里会流泪,在心里会渗血,在疼里会更疼。
东山只是东山,西山只是西山,沙子却不能只是沙子。
一切美好事物的建立者,一切病毒的携带者,有时送来粮食,有时送来悲伤。
可我在想:凤凰山是我的凤凰山。
一切美好和美好的一切,都相聚在一起。
为耕牛备好芳草。
为粮仓备好粮食。
为贫困者备下精神和勇气。
为良善者备下更多良善。
7
穿过雄狮啸涧的古城墙,石笋峰,杜鹃坡,就到了传说中的“瀛洲”之境。
由于犹豫者的犹豫,有人失去了一睹杜鹃在春天烂漫的神采,就像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可以假设瀛洲山雾弥漫。石笋像凌空飞舞的彩练,雪白雪白的,像雪一样铺天盖地;粉红粉红的,像彩霞漫天飞舞;漆黑漆黑的,像没有你的黑夜。
8
凤凰山的枫叶艳若云霞,我没能亲眼看见。我只是坐在“兔耳峰”上眺望,桦枫相间,五色缤纷,一泻千里。多么神武的身姿啊,像头戴花冠的王。
不需要侍从。
不需要祭奠。
不需要恩宠。
不需要庙宇。
9
“锦绣坡”齐刷刷地横在凤凰山上,横在“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境里,仿佛你说的惊艳,也仿佛我说的。
无论是谁,无论多么孤独,这个世界不完全是虚无。比如碧绿的凤凰山,比如凤凰山无边的绿,就那么真实地,在我抵达的瞬间,让我无比幸福,无比丰饶,以至于我差一点就忘记了——
是啊,在凤凰山的另一边或者很多边,还有很多庄稼需要灌溉;很多牛羊需要喂养;很多花园需要种植;很多人民需要粮食。
我这小小的虚无感,小小的忧伤,一切困扰和痛苦,都只是凤凰山中,一滴小小的水滴。
大雨落下,它会消失。
10
只有忘却了自己,把自己和自己分开,才能成为正义的建设者。才会打开心结,以最高的信仰,向凤凰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献出自己。像落叶,像水,像祭品,到它们需要的地方,到人民中间和内部,浇灌绝望之心,鼓舞奋斗之志。
11
在凤凰山,成为树吧,成为草吧,成为大地的丰谷和盛典。在岁月的背后,把岁月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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