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风 破
被时光层层包裹的那些话题
滴不进雨水
也灌不进春风
在溪边
蚯蚓祖居的潮汛里
一枚旧年的坚果
已经破壳
它隐匿的细节
要经历一场花开
旧 门 牌
炊烟枯萎飘进斑驳的旧门牌
号码，已重度眼疾
在皲裂的缝隙里
辨认来路
天井上闪过的飞鸟
影子长满了苔藓
这细密的丛林里
一定潜伏着冷酷的猎手
空 酒 瓶
精致的空酒瓶交出了内心的波澜
现在，他端坐在
主人的意象里
几束干花
插在瓶口中
像春天
溜出来的小道消息
商标
已成世俗的牌坊
遮挡着歌，与哭
内心的风景
那些树是正在梳妆的梦
嫩嫩的鹅黄
描摹着桨声随性的心境
船头上，猫的倒影
是醒来的河水
留在心里的一粒种籽
顺流而下的风景
是歌谣
放牧的远方
和回眸时的眼神
注：题油画《顺流而下的密苏里毛皮商》
水稻田的黄昏
沉重的稻穗在静寂里
越陷越深
浩荡的金黄
照亮水迹上
两只野鸭的轻眠
此时我听见
黑色的羽毛里
隐匿的风声
和波涛
锈 锁
被锁住的犬吠倒伏成几株枯萎的野草
木制的栅栏，最适宜放牧
夏夜的萤火
并照亮一些
散落在草间的轶事
锈迹，是锁瞌睡时
从内心遛出来的忠告
旧事里生长的绿叶
是我们
可以聆听的声音
秋月别枝
鹊鸟，把从宋词里衔来的这月种在落叶失守的空白里
长成一枚曾经鸣叫过的印章
枯枝描绘的山河，有点凉
我在可以怀旧的印章里取暖
秋风，从时间的缝隙中
吹拂着夜行人
他想赶上第一片雪花
并在六角形的屋子里，饮茶。
铜 锣
青铜的镜像被风吹冷
手握槌棒的少年
让声音绽如霜花
老戏台的铜锣
悬于剧情的岩壁
山中梨花
怀抱着春天的药罐
救治应声坠崖的狐
山 水 画
挂在墙壁的这幅山水留下了太多的空旷
足以盛下整个冬天的雪花
推开窗门
让雪，落进那个容身之处
不消融，也不发芽
跟在一枚雪花的后面
我用珍藏的一粒萤火
照亮
山水背面的辽阔
去年今日此门中
好像不曾关过也无人打开
守门的
是树丛间滴落的
几点日影
小径旁的蟋蟀
正在打造一扇门
它将把不再归来的
某种事物
永远关在外面
墙 钉
一袭黑身影就要被墙壁的白淹没
澎湃之潮
涌向夜的海滩
用内心的力量
曾挽留过某些东西
包括，被取走的那座挂钟
案上的灯光
弥漫着咸涩的味道
我用钟遗留下的一点声音
赶制一排竹筏
驮你上岸
一条河流向我奔涌
河，来自远方沿着我的履历奔涌
溅起的水花
像裸露的结痂
带着巉岩危石的坚忍
律动的声响
溢出麦香的味觉
让两岸的猿啼
染绿风景
我从古色的诗里
拽出一根柳条
想荡回
轻舟之上
记 忆
蟋蟀用一生的力气
试图拔出一枚
锲入年轮深处的钉子
紫槐婆娑的阴影
遮掩着不安的夜色
落 叶
我用生活豢养过的疼痛触摸那枚
夹在光阴深处的叶子
一声咳嗽，清晰如常
眼前的风
像去年那样吹着
拂动你
释放旧时的鸟语
和秋水流走的声音
那些生长过的事物
已归隐江湖
巢居在
草盛豆苗稀的句子里
这个秋天
南山的落叶
依然如潮
秋天的风铃
悬在半空中把秋的禅意摇响
圆润，如那串佛珠
绚烂，在清澈见底的
响声里，慈眉善目地
儒雅，透出敦厚
与纯净
流水的波光里
那株野菊，像走错了季节
淡淡的花束
鲠在秋天的喉咙里
自 白
浩浩荡荡的大雪掩盖了所有语言
只剩下静寂
恣意弥漫
乌鸦，在天空盘旋
像是人间
唯一的重量
寒 舍
风声，紧锁着木门院落里的小径
一头连着雪花
一头连着江湖
流浪在节日里的汉字
在春联里取暖
墙角的腊梅
正把几枚雪花
藏进心里
守候着离家人
苦 楝 树
像世俗的倒影栖在佛光里
知更鸟在枝头跳跃
演绎流行的病症
苦楝子修成正果
一簇簇
挂在中医的笔尖上
晃晃摇摇
郎中从树下走过
正是江湖
劈柴烧火的时辰
苍老的炊烟
飘成上好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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