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 燕

　　翻 新

　　◆◇ 幽 燕

翻 新

不止是粉刷，搬动家具

　　也不是一个人的脱胎换骨

　　一间旧屋子，

　　从不曾取悦过谁

　　也不会随便扫人的兴

　　倒是我们自己，那些叠放、积压、陈旧的

　　需要时时翻新，晾晒

　　花朵在急速地坠落

　　一个行程的视野里

　　有背弃、撞击、施暴被施暴

　　世相翻新，灼伤的眼睛自成一个夜晚

　　每间屋子都需要新的颜色，不止我的

　　每扇窗子都需要一座烛台，用来点燃。

　　有时会厌倦了思索，想在春天不停地行走

　　有时会盼望，一间旧屋子，被阳光撩开发丝

　　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

秋天的石榴

只能甜，否则就是一枚不合格的石榴。

　　只能琐碎，生活给予的不多也不少

　　要一点一滴仔细收纳。

　　只能用刀子剥开

　　风雨多次来过，皮苦涩还有些坚硬

　　秋深了，一切都有了结果

　　不管愿不愿意

　　都要有成熟的模样

　　都要接受白露，霜降

　　接受万物疲惫后满目的萧瑟

　　而我更愿意欣赏一枚石榴的态度

　　笑声里有红宝石的晶莹

　　把仅有的甜多分一份，再多一份

　　那么多爱情的小精灵

　　都通红着脸，含住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甜

购 物 狂

你看这虚构的春天的现场

　　多么妖娆而丰盛

　　目之所及，珠光都是我

　　一厢情愿的唇红齿白也是我

　　我的影子倒映在这里，

　　逆时光生长，

　　有新鲜的芽苞和绽放。

　　长矛战胜了风车

　　一场暗战的结局

　　仿佛就要循着我的意愿决出胜负

　　这臆想的病症将我拖入追逐的深渊

　　不停地挥霍，不停地慌乱

　　我满载而归

　　我弹尽粮绝

传 奇——致张爱玲

多年前的月色，冷兼凉薄。

　　一截浅灰底子的白墙

　　照见她邓肯式的裸舞

　　有刀截的分明，绝不拖泥带水。

　　那袭华美颓废的袍

　　被人欢喜着

　　传到浮华的今天。

　　她瘦的骨架

　　是一片薄叶子。

　　朵云轩信笺上有她的泪

　　“落叶和它的影子，

　　最终抱在一起。”

不治之症——致萧红

还有更苦的人生吗？

　　饿，草褥子能吃吗？

　　冷，不爱的人可以依偎吗？

　　当她一无所有，中毒的药片咽下

　　自由是苍白，尊严是奢侈

　　文字，是不治之症

　　一滴泪只能遇见盐的结晶

　　至死，连一小块糖都没有

　　她的告白：

　　不要用笔写出翅膀

　　不要掉下来，不要不甘心

　　七十年后，如果再有人记起

　　翻出的，不要大多是绯闻

剪 纸

我是最纯净的那一张，望向岁月的调色盘。

　　我是最单薄的那一张，那粗粝那寒冷那颤抖。

　　来，施点染的魔法

　　把最深的疼痛掩埋

　　在刻刀的深陷里

　　我要怒放成最美的样子

　　最花枝招展的样子。

　　我要跃上窗棂，在晨起的雾气里，

　　对低矮的生活说出爱意。

　　我还想把这些都送给你

　　被宠，被信任

　　在剑走偏锋的刀口上

　　装点一个节日

盲

出于对黑暗的忌惮

　　光线在这里打了死结

　　并经由荒废的眼神作出诠释

　　这是人间沉默的黑洞，被盲杖导引

　　一些所在被重新命名

　　技巧逐渐显现并开始运行。

　　“看不见的才是一切，

　　而那些看得到的，有人选择视而不见。”

　　人间处处皆智慧，所谓盲与不盲

　　在于某些可供遵循的方向

　　对于背转身的心思，风刮来的消息

　　以及未来的命理

　　我们都有足够的好奇

　　并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群众演员

明天的戏和今天基本相同

　　无非路人甲，匪兵乙

　　等同于不着边际的尘埃

　　日日小腿儿紧捣的蚂蚁。

　　胶片上一闪而过，有人大喊：

　　“哎，单眼皮的靠后站。”

　　前躲明枪，后防暗箭

　　衣服上的金边

　　要从暗算路人乙的那场戏镶起。

　　贼从不走空

　　抽冷子就和穿戏服的宫女搂在一起

　　带着泥泞的拼死和苟且。

　　午夜大街上披着床单背台词的人

　　梦里当了主角

　　嘘，别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