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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盏作品

时间:2023/11/9 作者: 诗选刊 热度: 15951

锦 城(组诗)

夜 泊

推开车窗,吮吸夜晚清凉的

  肉体:她实在太温顺了。

  月亮——它性感的脚踵,

  正笨拙地拖动着自己。

  这个倒挂的女人,松垂着月光的发丝,

  “如同琴弦,等待被绷紧,”

  被更稠密的鸟弹奏——

  眼前是小站稀疏的花园,

  我看见我站在另一座雾中的站台上,

  仰着头,脚步迟缓而坚决。

  栖息了太久,火车像火苗,

  突然被一股气流晃动。

  山的手掌,猛地扯了一把,

  是谁发出了受虐的喊叫——

  手指确认了倒错的欢乐,

  显然,山被自己的能量迷住了。

为“锦江之星”而作

住在我左心房的女人

  如同一枚冷水中的方糖

  而我的右心房,一间别致的

  戒毒所,窗户和墙壁都是柔软的

  你的毒瘾 带着淬火的声音

  挣扎于其中,显得可笑

  好比一场没有道具的彩排

  均匀,迅速,不带情感

  诸神在标准间,狂草着

  昏聩的遗书。惬意又安全,

  只是难以把握——

  我曾路过的地名渐次熄灭了,

  旧日诗篇,不过是幽灵

  和他的孤儿;不过是一枚

  融雪时的檐冰,似乎只要

  僵立不动,就不会受到伤害

青羊宫,观曼陀罗

裙裾轻盈。对于疼痛

  它们是合格的磁石

  柔和的动作,留给空气

  留给我一个能吹拂的过去

  光潜入你的膝下,钟声渗入你的身体

  香火正湮没你的银质

  “不,她不是在享用禁果,

  她只是揭开自己体内的帘子。”

  里面的纯洁更让我脆弱:

  是谁的座椅,又是谁出生的福地?

  不能停留太久,你只能容纳

  有限的沉溺与垂询

  清冷的光,戒备着陌生者的追逐

  注视太久。目光:融化的肥皂,

  白色羽毛上抖落的血。

  来不及忍受,更来不及厮守一生——

  好比刚从梦里醒来,

  却已走进坟墓。

回旋梯

暮色四合。湖泊上

  看不见的回旋梯里,

  徒劳着几只白鹭。

  就像几枚执拗的补丁,

  越升越高,从风衣上,

  渐次进入天空的体内。

  作为过客,我欣喜于

  自己的身份:我和锦城,

  不过是两条交配之后,

  又各自游走的鱼——

  是不是我的爱已经粘滞,

  好像一盒受潮的火柴,

  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燃点?

  “是不是我已经厌倦了

  影子的尾随,

  而一旦它消失,自由将是一种

  没有舌头的饥饿?”

  是否只有彻底虚幻的旅程,

  才能让我感觉到实存?

  正如一个执着的行者,

  紧跟着虚无的脚步,

  因而看不到她手中冷血的绳索。

禁 锢

我喜欢黄昏,她是夜晚的郊区。

  她离开时顺手摸走了我的灵敏,

  像从烟盒中摸烟。当我转过身,

  我知道,她在山后偷觑,好像

  真的有什么乐趣;她像孔雀遁

  入笼中,反将我们禁锢在外面。

仲 夏

哦,凌晨了。

  是时候和夜晚一起暂停了,

  如同盛夏里镀锡的暖气片。

  窗外横着一堵土墙,

  苔藓和腐烂的树根,

  从墙里向外伸出来。

  就像一个疯子的房间里,

  老式沙发暴露着的弹簧。

  越织越厚的光线,

  正将墙另一侧的树林,

  变成一架木琴。

  如果你足够耐心,

  这些隔墙的鸟鸣,

  能够告知你墙的厚度,

  以及你与世界的脱节,

  不在是一个未知数。

  这种无害又紧凑的美,

  这些词语后面

  没有心机的幽灵,

  让我分不清,

  这里是家还是旅馆;

  而旅行到底是我逃跑时

  拉长的影子,

  还是我身上最美好的部分。

险 境

哦,凌晨了。古老的黑暗

  即将告罄,怀中的夜莺已经死去,

  我仍旧像一只该死的灯蛾,

  依偎在生冷、颤动的荧屏。

  窗外,黑黑的树叶颤动着,

  随时准备着从梦里

  向外跳伞,而踉跄的晨光,

  即将使用这些小勺子。

  我是否也该随手调高水温,

  用彬彬有礼的喷头同夜晚告别?

  当我收拾行李,感觉比来时轻,

  像重力的轰鸣,被拔去了插头——

  要放弃自己的秩序是多么简单啊,

  比如现在,任何现形都会

  吸引我,它们只要吹个口哨,

  我就会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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