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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外》之象与言外之意——赵宝海绝句诗印象记

时间:2023/11/9 作者: 心潮诗词评论 热度: 13413
姜 超

  我沉迷于新诗创作与研究多年,较为熟悉西方诗学,也常常以此为武器“解剖麻雀”,但与此同时我一直坚持“纵的继承”,即向博大精深的中国古典诗学致敬,吟哦那些浸入骨血的名诗佳句而不知肉味,耽于诗词之美而手录笔抄,惊才绝艳,叹为观止。旧有与西来均有不可尽言的妙处,真的不可偏废。

  诗人赵宝海的诗词集《象外》,系“《诗刊》2020 年度陈子昂诗歌奖获奖诗人作品集”之一种,是一部值得常常翻阅的当代诗词佳作。偶尔抽空随便读一读其中的某一首诗或词,我经常有一种别有洞天、香远益清的感觉。诗人虽倾力格律诗词创作,但没有故步自封、因循守旧,他摆脱了一些格律诗人视野狭窄、一味邯郸学步的弊病,也敞开襟抱,向现代诗歌学习,竭力在古典诗学、西方诗学两个维度上互学互鉴。

  我比较关注赵宝海的绝句诗,那些作品里有一种心怀造化、通透灵魂的深切。古人云:“圣人立象以尽意。”象是心性的感性形态,在一定意义上说,无象则无诗。但是,“象”或“意象”不是诗的板结之物,而是以动态之思化于无形,进而成为诗中一种自在的心性状态。

  唐代诗人王昌龄曾有过这样的关于运思表达的论述:“夫作文章,但多立意。令左穿右穴,苦心竭智,必须忘身,不可拘束。思若不来,即须放情却宽之,令境生。然后以境照之,思则便来,来即作文。如其境思不来,不可作也。”在苦寻表达的最佳方式之时,“必须忘身,不可拘束”,应是诗人必须获得的心理状态,由境而生思,只有“象”被“思”所艺术化,方能气象横生,进入一种活性的蕴藉之境,成就诗的大观。

  赵宝海在《晨游太湖》中以实衬虚,从容化解了“一碗茶”的意象,诗意在心性之“思”中变得血肉丰满:

  四面青山护浪花,晨光煨热水中霞。

  太湖三万六千顷,只是乾坤一碗茶。

  前三句蓄满了实写的因素,青山浪花,晨光霞彩,乃至太湖之大几近写真的笔法,都是一种“苦心竭智”的预热方式,但已足见诗人是在不断地埋下了心机,所以一到了“只是乾坤一碗茶”的时刻,那前三句才有了诗的着落,是王国维所说的境界全出。三句之中都隐含着煮茶所需的元素,第一句有水,第二句有火,第三句有茶盏之大,三句可以说是为“一碗茶”意象的出场做足了文章。诗是靠“境”来说话的,即所谓“境思”,太湖之景是大自然之“境”,而“一碗茶”来自想象,是心性之“境”。我以为,赵宝海的绝句诗之妙是象外有象,自然于内心融通融合,成为完整的诗意境界。

  在这些诗中,内外之象虽然不是截然分开的,但从诗意的构成看,还是大致有实和虚两个层面:一方面是呈现事物和生活的实景,另一方面是抒写主观情思。比如《靖宇陵园》一诗就是这样两个层面:“山上陵园旗帜高,周围草木似枪刀。阴风若起扶桑岛,此处松涛便怒号。”前两句虽也有虚化的成分,但主要还是描述陵园的景观,后两句则加大了主观性想象的力度,所写情境不是已然之状而是预设的想象,属于心性的范畴,是对实写部分的一种推进和升华,改变了诗的平叙状态从而产生了波澜。主观的、虚化的象外之象,是抒情短制达成深度所不可或缺的元素。尤其在咏史和悼亡题材类的篇章中,诗更趋向于心灵咏叹的主观性,比较自觉地加大了抒情的力度。《珲春敬信镇安重根故居》就体现了历史追思和象外之象的悠远效果:

  百年风雨土坯房,一脉青山云气长。

  黄泉不识三韩路,啼血杜鹃空断肠。

  在此,无论是“百年风雨”或是“一脉青山”都是诗人主观心性的一种描述方式,客观事物都不自觉地被历史感叹的情思熏化为浩然的精神气象。在一位民族义士不惜牺牲个人生命所演绎的悲壮之举的历史氛围中,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的史实完全退为背景,诗人构拟的象外之象则上升为诗意的主体情境,英雄早已化为云雨,但黄泉无路、啼血的杜鹃又如何飞回故乡呢!

  所谓的“象外之象”其实就是主客相融、虚实相生、动静互补、内外互动的诗意构成方式彰显更大的活力。在赵宝海的五言绝句中,诗人在更为凝练的体式中把情与景、意与境融为一体,凸显了富有张力的境界感和襟抱敞开的特色。《壬辰秋山图》:“峡谷霜风劲,落日群山凉。孤鹰临绝顶,无语立苍茫。”描写秋山景色,却能以内心直觉感受的锐利,表达了生命精神的高拔超迈,是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秋景的描述中,一个“劲”字,一个“凉”字,即准确地写出了诗人的主体感受,“峡谷霜风”和“落日群山”这样的客观景物的呈现就转而进入了主观心性的“活”的状态,自然之“象”进入人的感受域界,“象”便有了象外之象。后面的“孤鹰”无语而立的“苍茫”之境,与其说是景物描写,不如说是主体情怀的寄托更为恰切。在简短的文字中,诗人能够做到主客、虚实、动静、内外的融合贯通,可见其艺术表现功力的纯度之高。

  赵宝海是一位诗风健朗质朴、境界高远的诗人,有良好的艺术修养内功,他的《象外》之诗就是明证。仅是绝句诗的简洁而深刻、象外之象的悠远而丰赡的境界,就让人久久陶醉,在不绝的意绪中流连。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孟浩然的诗句流传千古,仍鼓舞后人掬水月在手。不论你喜欢还是拒绝,格律诗词在汉语圈热度不减,总有为数众多的人操持它,并梦想在继承创新中复现古人曾有的神采。或许,赵宝海就是这样的星光赶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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